正逢战争年代,义城偏又处于北南两国交界之处,战火漫天,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四处逃散,义城已沦为空城。昔日贸易众多,繁华喧闹的醉人街今日空无一人,寂静异常。只能偶尔听到大风“嗖嗖”吹过街道的声音。
恐怕现在没人敢在这地方待了吧。林邑心中暗想。当然,也没有人会知道……“邑公子”只见一面罩遮脸,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疾步走到林邑面前,打断了他的思路。“你去吧,告诉他,该做的我都做了,我等他的谢礼。”黑衣男子听罢,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离去。林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这事儿算是成了。心中欢欣雀跃之际,他远远的看到街那头有一个模糊身影,仔细一瞧,一身白衣,白发飘飘,应该是林老头儿。他怎么还在这儿?林邑心中纳闷,按理说,林老头儿算是整个义城最怂的人了吧。
说起来,林邑算是林老头儿的半个儿子。林邑自幼失去双亲,多亏林老头儿多次援助,林邑才能在义城活下来,长大成人。林老头儿虽然心善,但是却胆小怯懦,不敢顶撞夫人。林夫人不愿林邑住在林家,林老头儿丝毫不敢顶撞,立马在城郊给他寻找住处。在官场上,林老头儿也是卑躬屈膝,谨慎异常。由于常常低头弓背与人讲话,早在几十年前就得了老头儿这个称号。即便再怂,他也是帮了林邑的,林邑一直记得他的恩情,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或许他可以陪伴林老头儿左右,但现在不行。
林邑正疑惑不解之时,老头儿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我听家仆说你执意留在义城,这是为何?等死吗?我带了匹马过来,你骑上它自行离去吧。”林老头儿看起来神色十分焦虑。“为何离去?那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林邑微微一笑,自信满满。“你当真以为北国皇帝会对你加以恩赏?你只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不,现在已成为了弃子。你这般鲁莽,怎配当我的儿子!”林老头儿已然怒火中烧,满面通红。林邑依旧不以为意,“那也好过你整日卑躬屈膝,小心翼翼。你怕掉脑袋,我不怕。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为什么要为南朝一家一姓卖命?我父母为那南朝老皇帝卖命,结果不还是落得个敌国灭,谋臣亡的宿命吗?我要为我自己的未来好好筹谋。还有老头儿,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所以不会像你一样,像个胆小鬼!”林邑生气至极,转身离去,顾不得身后老头儿的呼喊声。
一个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心中的孤独与委屈涌上心头。还说把自己当做亲儿子,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自己呢?现在南国朝廷腐败,北国崛起,又招纳贤才,各路谋士勇将纷纷投效北国皇室,这不正是跻身上层的最好时机吗?林老头儿这般谨慎,不也只混了个小县官吗?如此不知上进,真不知身为大将军的父亲当时为何与他拜把子称兄弟。他不是以前还是副将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林邑心声愤懑,没注意黑衣男子何时走到了他面前。“公子”,男子依旧蒙面。“他怎么说?”“让我把你的事摆平。”“怎么摆?”林邑已然不耐烦,却只见黑衣男子眼神凌利的盯着自己,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怎么,怎么他要反悔吗?”“你无将相之才,却有狼子野心,这天下若是天下人的天下,要我朝皇帝作何?你不过是个憨痴鲁莽之人罢了。”说罢,顿了顿,又道:“我本应取你性命,回去复命,但来时路上被你家老头儿百般阻拦,央求我以他的性命代替你的性命,刚才不幸被我一剑断了心脉。我并非嗜杀之人,既亏欠于你,便暂且留你一命,你此后便隐姓埋名吧。对了,你此时过去,尚且能见他最后一面。”说罢,又是转身而走。
林邑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眼泪早已模糊了眼眶。倔老头儿那么惜命怎么可能替他去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发疯似的往回跑,远远的看到老头儿躺在一地血泊之中。他跑啊,跑啊,气喘吁吁的在老头儿面前停了下来。“老头儿,林老头儿!为什么?”“傻孩子,没事儿,爹老了,总要死的,北国黑衣人虽然忠诚,但个个都是侠肝义胆之士,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只有我被他们错杀了,他们才不会对你动手。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不求进取,其实啊,爹是想让你远离朝政,不要走你父亲的老路啊。帝心如渊,朝堂似海,爹只想让你好好活着。爹没有孩子,你就是爹的孩子,为了你能活下去,爹的生死无所谓了。不管夫人如何待你,爹永远爱你......”林老头儿强撑的最后一口气也用完了,只剩下哭成泪人的林邑。
原来林老头儿一直都把自己视如己出,原来他不是怕自己给他惹麻烦,原来他一点都不胆小怯懦,他为了自己,可以不计生死,可以不怕埋怨。林邑明白了老头的苦心,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替老头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