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㰒燚
炎夏闹市河畔青草恣意茂盛,眼睁睁无人抢割让人惋惜,莫名惆怅顿袭心头。
在牛羊遍地骡马成群的年代,青草于割草人可是梦里寻他千百遍,它却藏在庄稼地欲羞还现。大凡乡下孩子多有割草经历,无论酷暑当头,无论阴云满天,他们吃罢饭,掂上铲,挎荆篮,或三五成群,或孤身奋战,像笼鸟出飞消散在高粱地、玉米丛、芝麻棵的天地。
夏天高杆农作物较多,人往里一钻就没了踪影。狗尾巴草、抓地扭秧、青疙疤草。草的生长能力极强,无人种植可随处蔓延。但能种的地都被人种了庄稼,为不使草影响作物生长,它们会惨遭人的连根拔起。即便有点荒地空间滋生,也经不住僧多粥少的割草者前赴后继,人对待草的态度让其哭笑不得。
田地间割草人急手快脚割一荆篮,折返地头倒成一堆,再淹没庄稼叶刮汗水的密丛里。说来好玩儿,高杆作物遮挡人较难找到倒草点,孩子们会想出有趣的办法,事先折一根高于农作物的长杆,把身上的衣服挑挂杆顶,插入倒草位置的地下,当在玉米棵找草堆方向时,就很容易张望到目标。
割一大荆篮草需往复攒倒多次,饭点时就冒鼓喧天积一大堆了。这么大堆草随便放篮子里很难装完,此时的装篮开始有讲究了。把青草一把把捋顺成大扎,在荆篮两端左一搭右一搭,层层叠加至篮把顶,再使劲把最后一扎草强行摁进,篮子两端像翘起的公鸡尾巴。人蹲着背靠草篮,铲子拐勾住篮把手侧的绳子,攒足劲儿一冲而起。
说起背草篮,我还遭遇过意想不到的惊险。那次在河道间割一下午的草,傍晚篮子几乎被撑破,他人助力才摇摇晃晃背起。刚弓身迈出两三步,只听耳边咔嘭一声,绳突然挣断,篮子在背上噗通逃离,打着卷顺河坡翻滚水中。
肩上负重的铲子刹那失衡,贴身直插脚前地下。草铲非常锋利,若再近脚半寸,不定咱就皮开肉绽了,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余悸莫过于剁草,庄户喂牛切草少有铡刀,草割回家拿菜刀剁成段。许是菜刀切草其心生不满,刀身与木柄悄然松动,举高下落时剑走偏锋,左手大拇指嘭嚓中标。汩汩喷涌的鲜血吓傻了小眼。屁孩哪见过这阵仗,嘴咧得柿饼般呜哩哇啦。
可笑是有伙伴说自己有草窝,意思他知道这地方草很多,只能和要好的分享,那齐刷刷投他去的眼神让人羡煞,其表情得意人气飙升。后知哪有什么草窝,有也是相对多点儿,他曾在那割过一篮子,故弄玄虚赚人眼球罢了。
偶有一晌贪玩割不满篮子,你猜熊孩子会生什么歪点子,故意把草蓬松到篮把顶,见父母虚晃一枪佯装不少,随机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好笑是有的把篮底棚小棍子,半篮青草秒变满篮,到家见人装出背着吃力的模样,趁大人不注意赶紧倒掉完事儿。当然也有机关算尽被识破诡计,那大破鞋底在小屁股上噼里啪啦炸开花。
若真有草窝河草算多,不过这种在水面根根竖起的草少有人看上。它含水量大,不够脆嫩,牲畜不喜欢吃,只能摊烈日下晒干储存,冬天才拿出打发牛羊。割这种草人们叫删草,所用工具和动作都比较特别,丈余长杆端有尺把拐出,人立持时拐出成平行状,上装寸宽尺长刀片,利刃后附着丝网。人站脚脖深水臂轮半径,剃头刀般咝啦贴水面划出弧线,来不及弄清咋回事的水草纷纷入网,删草人甩开膀子一阵狂舞,半天劳作就能装满架子车。
最喜欢小伙伴割草间隙赛拧狗尾巴草。那一个个专注的神情,清澈的眼睛,灵巧的小手,魔术般奇迹频现,小狗、小猴、小兔惟妙惟肖摆满地。他们手持这些小可爱,模仿着各种动物的声音,假装相互撕扯逗咬,尽情打闹欢笑,陶醉于天真烂漫的童话世界。
被青色尽染的盛夏,被青色包裹的童年,被青草勾起的峥嵘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