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觉醒来，我进入了恐怖游戏。
这里古树参天，入目一片灰暗。雨水透过张牙舞爪的树枝落进沼泽之中，激出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气泡。
沼泽上残肢蠕动，不多时便被沼泽气泡完全吞噬，仿似从未存在过。
视线受阻，我分不清那被沼泽吞噬的残肢究竟是人的，还是某种动物的。
但周围的场景却令我莫名熟悉。
酒精残留的余劲正凝聚成点，猛烈地进攻着我的脑袋，刺得太阳穴处疼痛欲裂。
我吃痛地甩了甩头，想把那股疼痛感甩出脑袋，并暗暗发誓从今天起谁再喝酒谁是狗。
脖子上的迷你狗链随即叮当作响……
咳咳，不知不觉间做了好几回狗了……
依稀记得今天是一个大日子，我那谈了五年的女友知道我赚钱不易，为了不拖累我，选择与另一个赚钱相对容易的富二代跑了。
为了报答她的“善解人意”，我独自在酒吧喝得天昏地暗。
舞池闪烁的各色灯光逐渐变成单一的苍白，震人心扉的撩人舞曲逐渐停歇，舞台上乱舞的群魔也忽然消失不见。
“喂帅哥，您还好吗，我们要打烊了……”
我艰难抬头，“酒吧，也会……打烊的？天……亮了？”
该死的酒精刺痛着我的脑袋，我的眼睛眯成了线，眼皮在不停地打着颤。那个身材高挑的女服务生背着苍白的光，所以我看不清她模样。
但我知道她在笑，她递给我一杯水，“酒吧当然会打烊啊，毕竟我们也是要休息的……”
“所以……你，你是累了吗？其实你可以休息的，但不要赶我走好吗？求求你……”我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
服务生大概是新来的，所以遇到我这样的“酒鬼”显得有些慌乱，她试探着答道：“那……那让你再趴会儿？”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水杯，但玻璃杯与玻璃桌接触的声音还震得我猛烈一颤，那声音直达心灵。
我才忽然醒悟，她不是“她”。
“我……”我揉了揉脑袋，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酒醉后的舌苔有些麻木，所以那杯无味的水并不好喝，甚至有些难以下咽。
但入喉后却顺着我的喉咙侵蚀全身，冰凉感使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抬头致谢：“谢谢你的水。”
少女依旧背着光，所以我依旧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我能从声音和身形，判断出她的年纪并不大。
她礼貌答道：“不客气。”
我抓起外衣摇摇晃晃起身，她扶了扶我：“要不再趴会儿？等酒醒了再走？”
“谢谢，不用了……”
我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向着门口走去。
刚踏出酒吧大门，身后便传来了责怪声。
那声音说：“你留他干嘛？喝多了的人不闹事能轻松送走是最好的，还问他要不要再趴会儿？你不想下班了？”
周围一堆声音附和，时不时还冒出一两句针对我的难听的话。
我皱了皱眉，倒是我耽搁你们了……真是抱歉啊！
再回头，空荡的酒吧里响起了“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忙着打烊下班的她们在大厅里搬着沙发座椅，收着酒瓶垃圾，想快些结束这个辛劳而又漆黑的夜，然后回家睡觉。
夜结束了，天泛起了鱼肚白，人行道上的照明灯逐渐敛去了光辉，她们都要回家了。
可我的家，在哪呢？
这个城市住户千万，却无一扇门能接引我回家。
2
“救命啊！”
森林深处的求救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刚清醒一些的头又开始疼了，我记得我顺着那个酒吧的正前方走入了一个深巷，深巷的尽头是一家破旧的网吧。
我与她是在那个网吧相识的，后来也因为她我戒掉了自己玩了三年的游戏，抛下了因那个游戏认识的所有朋友。
如今她走了，我却又回到了这里。
“救命啊！”
求救声再次响起，我害怕地看向森林深处……等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好像是那个给我水杯的女服务生，她怎么也在这里？
“救命啊!”
她的呼救声越来越急促，四周的雨也跟着越下越大，天色更加深沉，沼泽里的气泡“汩汩”冒起，恶臭不断。
四周一片破败，像是曾经过无比残酷的战争。
可这一切为什么会如此眼熟？难道我并未离开酒吧？难道我一顿酒喝到世界毁灭了？
“嗨！勇士，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天空响起了中年人浑厚激动的声音。
我抬头看天，可除古树的枝丫在对我张牙舞爪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是谁？”
你是谁——是谁——
我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片刻后，无人的天空再次响起了他的声音：“我是您的引导者——”
“什么引导者？”
“救命啊！”我话音刚落，森林深处又传来了求救声。
我眯着眼看向森林深处，可古树却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开始有些害怕了，这到底是一场恶作剧，还是外星人侵占了地球所以正在追杀我们？
天空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回答我疑问，只听他自顾的道：“王国公主正遭受怪物追杀，请点击救助。”
点击啥？
哪来的“救助”给我点？
身体忽然顿住片刻，然后手里忽然多了一截木棍。
那截木棍强硬地牵扯着我的身体向着森林深处奔去，身后跟着响起铁链碰撞的声音。
我僵硬回头，才发现我的右脚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根锁链。
而在锁链的另一头，焊接着一个沉重的铁球。
那铁球此刻无法限制我的行动，但它沉重的力量却在和铁链较量拉扯着，磨得我脚颈鲜血淋漓。
疼痛感从脚颈往上蔓延，攀上我的小腿，大腿，然后传遍全身。
“靠！这不是梦！”我大骂一声，恐惧的喊道：“停下来，快停下来！”
“对不起，引导任务正在进行中，无法终止任务。”回答我的是中年男人那逐渐机械化的声音。
“去你大爷！”
3
木棍牵着……
严格的来说是拖着……
木棍拖着我不知跑了多久，反正我的腿已经疼到麻木。
它拖着我不受控制的身躯，鲜血淋漓的右脚穿过黑暗森林，跨过沼泽之地，来到了城堡之前。
城堡前方是一群形状各异的怪物。
有扛着斧头的牛头怪浑身冒着火焰，有耳朵和鼻子特长的绿皮怪，有矮小丑陋的冰霜怪正在舞弄着冰球。
不远处还有烂得只剩骨架的各种行尸，嘴里正流着恶心的液体，不知道那是口水还是尸水……
它们正有秩序地向前推进着，前方的泥地上正坐着一个身着绿裙的美丽少女。
少女瘫坐在地，双手后撑，一边恐惧摇头一边吃力控制身体后退。
这个场景更加熟悉，可我还是想不起来，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话——
美女与野兽。
只是那“美女”美丽的眼睛为何会忽然盯向我？
少女激动的道：“勇士，救我！”
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脸上无不透露着劫后余生的兴奋。
开什么玩笑？
我后退了一步，那牛头怪的一只牛掌比我的腰还粗，就算你真是那个对我有“一水之恩”的服务生，我也断不可能就此为你豁出性命的！
我想撒腿就跑，谁知我的身体又“卡”住了。
然后耳边又响起那个可恶的声音：“寻到王国公主，习得技能‘十字斩’，‘崩山击’……接下来消灭怪物，完成引导任务。”
如你所见，我的心里是拒绝的。但是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那根木棒拖着我义无反顾地冲向眼前的怪物。
我害怕地闭上了眼，耳边一阵巨响，我的身体时而上跳，时而蹲伏，怪物们惨叫声接连起伏。
我颤抖着撑开一只眼皮，视线中木棍正控制着我的手，在空中无比中二的划着一个“十”字。
待“十”字成型，怪物大叫一声化为了无数碎片。
这也行？我心中大震，骂了一声：“牛斑！”
天空跟着响起祝贺的声音：“新手引导任务完成，恭喜勇士获得经验100000+！”
说了你们可能不信，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我当下便有一种连升三级的感觉。
瞬间腿不疼了腰不疼了，就像是当场满血复活并且免疫了一切负面技能效果。
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体又又又“卡”住了。
我一脸生无可恋，等待着空中的声音继续向我下达指令。
可这次说话的却是那个绿裙少女。
她说：“谢谢你救了我，勇士。”
她话音一落，我便又能动了。
“真人COS？角色扮演？”我问道：“不经过我的允许这样玩我会不会太过分？不就是喝了你一杯水没买单吗？”
少女面露疑惑，我的身体再次被定格。
只见她可爱的揉了揉额头，道：“勇士，你在说什么？”
她话一说完，我又恢复了正常。
这次我没再乱说话，因为我发现她根本听不懂我的话，结合眼前的熟悉和那天空中那令人讨厌的机械声音，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我紧张的问道：“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我的身体会被定格？”
这个问题少女应该知道，所以她露出了笑容。
毫不意外，我再次被“卡”住了，她解释道：“玩家在与重要NPC对话的时候，为了不让玩家错过重要信息，以及避免玩家在交谈中胡乱操作影响后续任务，所以系统会暂时限制玩家的一切行动。”
她说完便对我甜美一笑，等待我的继续提问。
我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TM的穿越了，还是连魂带肉体的那种穿越……
还能不能再狗血一点？
穿越你好歹像小说中那样穿到古代做个皇子王爷什么的，再不济穿到异世大陆给我绝世天赋让我靠自己打下一片天也好啊！
穿到游戏是什么鬼？眼前的美丽少女忽然不香了，因为我知道她只是一堆数据。
不行！我要离开，可我该怎么离开呢？
我把目光转向少女：“请问一下，这是什么游戏？”
要想离开肯定得先弄清自己进了什么游戏，这游戏的场景如此熟悉，我以前应该玩过，指不定打通关就能离开了。
我的身体定住，少女发言：“勇士，你在说什么？”
我的身体恢复正常，我问道：“怎么离开这里？”
我的身体定住，少女发言：“勇士，你在说什么？”
我的身体恢复正常，我看向少女的眼神有些惆怅，我知道我的问题超标了，一个游戏NPC哪里知道这些？
我想了想换了个方式询问，我问道：“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我的身体定住，少女甜甜地道：“领取主线任务，守护城堡不被怪物侵略，请选择接受或拒绝。”
“……”我：“接受。”
“太好了！谢谢您勇士，以后让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吧！”少女欢呼着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向城堡跑去。
少女欢快地奔跑着，身上散发芳香，那香味沁人心脾。
乌黑的秀发抚着我的脸庞，我终于记起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我问道：“你是谁？”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因为这个游戏如果是我曾经玩过的，那这种重要的NPC我肯定会有映像。
奔跑中的少女扭过了头，回眸一笑。
我的身体定格，她道：“我是赛利亚。”
“赛利亚！”我大呼一声，虽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但却更加僵硬地怔住了。
4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救那个叫赛利亚的女孩吗？”
这几年我经常听到身边有DNF玩家说这句话，我也不禁想过，好像故事就是从那个叫赛利亚的女孩开始的。
同样也有人问过我这句话，我笑着答道：“不会了，因为我身边已经有了真正的‘赛利亚’。”
或许是因为现在我身边的‘赛利亚’走了，所以老天又给了我一个重新拯救赛利亚的机会。
然而场景重现我才明白，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
因为不是你愿不愿意“救”的问题，当你进入“游戏”的那一刻起，系统会牵引你强行完成这个“新手引导”。
唯一终止的方式就是结束这个“游戏”的进程，可不管面对的是游戏里的“赛利亚”，还是现实中的“赛利亚”，既然进入了游戏，没谁会舍得在“新手引导”时就提前退出。
不知道是因为我太久没玩游戏改版了，还是因为忘记了游戏中的剧情了，这个“DNF”和我五年前玩过的不太一样。
因为这里面除了“赛利亚”这个名字相同之外，其他的建筑，背景，主线支线任务都完全不同。
这个“DNF”里，赛利亚是王国的公主，她所在的王国早已经亡国了，国王留给她的就只有这座城堡。
而我这样的勇士需要做的便是守护这个王国与她，不停地与前来侵略的各种怪物拼杀。
为什么要用“我这样的勇士”？
因为进了城堡后我才发现，“我”并不是唯一。
城堡里无垠宽广，坐落着无数宫殿，而每一个宫殿里都住着一位勇士。
他们有弹无虚发的枪手，有身披圣光的牧师，有研究魔法的法师，还有身材魁梧的拳师，他们都是赛利亚的“勇士”。
但是有这么多勇士的存在，赛利亚为何还会在城堡之外被怪物欺凌，为何会轮到到我这样的“新手玩家”拯救？
我拍了头，暗骂自己又钻牛角尖了，如果这真是一个游戏，那自然每个玩家的新手引导任务都是一样的。
现在我心中最大的疑问有两点。
一，那些城堡里的其他“勇士”，到底是如我一般的真人穿越还是虚拟数据？
二，赛利亚这个NPC的声音为何会与那个酒吧服务生的声音一模一样？
三，我为何不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先说说我为何不把这第三点归纳到我的疑问中吧，因为从一开始的经历到现在，痛的感觉是非常真实的。
按照常理来说，做梦是不会痛的，
宫殿的大门发出响声，赛利亚正蹦蹦跳跳地向我走来。
绿色长裙，长发披肩，一双大大的眼睛湛蓝清澈，无不透露着纯洁无瑕的气质。全身上下唯一让人有异样之感的便是她的裙摆，那裙摆猩红刺目，与她一身的清雅格格不入。
她走到我身前，轻轻俯身：“勇士，城外又来怪物了……”
破损的木棍紧接着在我手中浮现……
我心中很是无语，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只要她开口，木棍就会出现在我手中，然后强拖着我去为她征战。
虽然每次打完怪物我都会浑身舒畅，但我依旧很不喜这种被人操控的无力之感。与其说是我在守护城堡与她，不如说成她在操控着我守护城堡。
我更像是一种机器，为她征战的机器。
手中的木棍已经残破不堪，那股牵引力却丝毫不减，我知道这或许不是它的力量，这应该是“系统设定”。
木棍剧烈的颤动着，我知道它在“催促”我了，我无奈起身，跟着它的牵引走向宫殿大门。
赛利亚忽然道：“勇士稍等！”
我发誓我真的不想理她，但这该死的“系统设定”却强行扭转了我的身体。
她拿出了一个古朴木盒，担忧的道：“这次的怪物比较强大，勇士该换新的武器了……”
木盒打开，里面平躺着四把袖珍武器。
锈迹斑斑的短剑。
朴实无华的长剑。
色彩斑斓的光剑。
浑厚无锋的重剑。
我目光一闪，忽然觉得有些意思了，这是等级达到了要选择职业“转职”了呀！
根据我以往对“DNF”的记忆，短剑代表的职业是“阿修罗”，长剑代表的职业是“鬼泣”，光剑代表的职业是“剑魂”，而重剑代表的职业是“狂战士”。
赛利亚道：“请勇士选择喜欢的武器。”
我毫不犹豫的道：“重剑。”
光芒闪烁，我的右手瞬间沉重无比。
“锵！”
宫殿中响起剑吟声，我手里那根破损的木棍转换成一把比我还高的重剑，那重剑如焊接在我手中，任我手掌张合也不会离开。
重剑的牵引力要比木棍强大得多，以至于我可以不用任何力量，它也能带着我去所有赛利亚想要我去的地方。
“勇士，为何选择重剑？”
我一只腿已经跨出了宫殿大门，身后却响起赛利亚的声音。
身体系统化的定格，我不加思索的答道：“重剑无锋，进可御敌，退可守护……”
听到我的回答，赛利亚的身躯微微抖动，但我却没有注意，因为我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也有一个如赛利亚一般美丽的少女，她也曾幻想过鲜衣怒马仗剑天涯，她还说如果出门能像古代那般随身佩戴武器，那她要带一柄重剑……
她说重剑虽然无锋，但进可御敌，退可护卫自己爱的人。
真是笑死，就你那娇弱的身躯还谈什么攻防兼备……你舞起来都费劲。
5
重剑一出，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再强大的怪物在我面前都如土鸡瓦狗。
我仗剑立于城堡之前，身前怪物们的残肢断臂堆积如山，还活着的怪物们慌乱逃窜，惊得黑暗森林中的黑鸦一阵惊叫。
你别说这种杀戮的感觉还真是刺激，以前是隔着屏幕控制自己创造的角色杀戮，而现在是自己亲身屠杀。
大概是为了构建网络和谐，那种鲜血四溅的画面并没有。但这种巨剑切割，无数怪物望而生畏，一人一剑顶天立地捍卫爱人的感觉是真的棒！
是的，我有爱人了，我与这个城堡中美丽的公主赛利亚相爱了。我知道她是一堆数据，但我并不在乎，起码她不会主动离开我。
相反她离不开我，因为她需要我，她永远需要我为她守护这个城堡。
在这永恒黑暗的森林中，能拥有最强大力量，拥有这里最美丽的女人，即使永远不能离开，那又如何？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重剑太长了，立起来比我还高，让我很没面子！
城堡门猛地打开，里面的欢呼声如找到了宣泄口，如江似海地向我涌来。
赛利亚首当其冲，紧紧地抱住我，为我拭去脸上的血汗。
她感激地道：“辛苦你了，勇士。”
“不辛苦。”我紧紧地抱住她，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味，眼神不自觉的向下瞟去，滑过她纤细的腰，看到了她绿裙掩盖下的翘臀。
但最令我痴迷的，却是她裙摆下刺目的猩红。
视线中的猩红忽然换成暗沉的天空，无数勇士欢呼着将我抛向天际，他们都是属于赛利亚的“勇士”。
但我如今是赛利亚的王子！
6
“酒有那么好喝吗？”
赛利亚在我面前双手撑起下巴，嘟起了小嘴，那模样很是可爱，却让我感到恶心。
因为她不是好人，所有的可爱善良都是装出来的。
我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那一次我杀得兴起，冲进了黑暗森林，把能看到的所有怪物都屠杀一空。
在那之后，许久没有怪物敢来进攻城堡，后来赛利亚为了吸引怪物前来，割断了两个勇士的脖子，把他们扔到了城堡之下。
撩人的血腥味缓缓飘向黑暗深林之中，引来了无数发狂的怪物，而我闻着血腥味，同样发起了狂。
弑杀的意志蒙蔽了我的心，我的眼睛变得如赛利亚的裙摆般猩红，我见人便杀，见人便杀。
那时候我才发现，城堡中住的不止是身居异能的勇士，还有无数被关押在地宫中普通人。
向往光芒的人被囚禁于黑暗之中，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解救，可迎接他们的却是我这个失去理智的屠夫。
鲜血流淌着城堡的每一个角落，高墙上的少女却兴奋雀跃，裙摆越来越红，她开心得唱起了歌谣。
癫狂的少女与眼前俏皮的少女重合，我实在无法接受她们是同一个人。
我问道：“什么时候到我？”
赛利亚疑惑的道：“勇士，你在说什么？”
“一开始用木棍来控制我的行动，后来木棍要坏了，你又用换武器为由，用重剑来控制我。”我无奈的道：“这根本不是游戏，你也不是什么NPC，说吧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赛利亚楞了一瞬，展颜笑道：“那你说我是谁？”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你把那个女孩怎么了？”
“勇士，你在说什……”
“麻烦你别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和我装什么装？你已经控制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了，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
赛利亚解释道：“那不是无辜的人，那只是一堆数据！”
“我们才是无辜的人！”
7
我才是无辜的人，我TM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顿酒喝了之后会来到这个鬼地方。
世界上喝醉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偏偏是我被弄到这个鬼地方？
勇士荣誉？世界无敌？公主的男人？
这么多光环加身，乐得我都忘了自己是谁了，我现在只想回去，回到那个虽然过得惨淡，却又更加真实的世界去。
“我也想回去，”赛利亚道：“我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就想回去，但是我回不去……”
“我一个女孩子来到这个怪物横行的陌生世界，满世界都是“勇士”，随处可见的杀戮……我不记得我用了多少年的时间，受了多少的苦难，才把自己伪装成所谓的NPC，化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但我从未放弃过要离开，我翻阅古典，不停地研究这个世界的规则，终于被我找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勇士保护公主的游戏，只要我能找到一个强大的勇士，愿意保护我穿过黑暗森林，便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这里面所谓的勇士，都是系统读档中的一堆数据，他们无法离开这个城堡太远……”
“我曾实验过无数次，只要他们一进去黑暗森林，就会凭空消失，而我就会被那些怪物驱赶回来……”
“我一次次的实验，一次次的充满希望，然后迎接我的永远都是绝望，我就像是‘卡’在了一个读档记忆中，经历过的事在不停地重播，不停地重播……最可怕的是每一次的记忆都能在我的脑海里存在着，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我：“……”
赛利亚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每一次明知会失败，明知徒劳无功，可还是会去做……明明不想做，但却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去做……”
我打断道：“我知道，就像你驱使我一样对吗？”
赛利亚却仿似没听到我的话，她看着我激动的道：“直到我遇到了你，你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也是从黑暗森林之外来的，你不是靠系统机械运行的数据！”
我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你想方设法控制我的理由？”
“不是控制，”赛利亚解释道：“是共同离开……”
她郑重的道：“所以你愿意继续做我的勇士，保护我……啊不，是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实话我很讨厌欺骗，特别是被女人欺骗。
所以我认真的答道：“我不愿意。”
“嘭！”
高脚杯酒花四溅，长桌上绽放了一朵朵酒红色的花儿。
赛利亚粉拳紧捏，死死盯着凹陷的桌角，胸口起伏间眼中的凶光缓缓收敛。
她展颜一笑：“好的勇士！”
“你还真能忍，”我嘲讽道：“继续利用你‘NPC’的权利驱使我不就得了？”
“我‘驱使’你的能力，进了黑暗森林就会失效。”赛利亚道：“所以除非得到你的同意，不然我不会强迫你护卫我‘出去’。”
我赞道：“还真坦诚！”
“你会来求我的，”赛利亚无所谓的道：“除非你愿意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不然你总会来求我与你一起走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我既然有离开这里的能力，我为何不独自离开？”
我伸出右手：“你那把无锋的重剑，早已不能控制我了！”
“我早就知道了，”赛利亚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勇士，我猜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并不好，不然你怎么会不明白‘骑士’与‘公主’的关系？”
8
骑士与公主能有什么关系？
是骑士保护了公主，最后公主却嫁给了王子吗？
这个童话故事似乎是个悲剧。
虽然我现在的处境也是个悲剧，但这与公主最后嫁给了谁并无关系。
真正的关系在于，骑士只有保护着公主，他才是真正的骑士。
同样的，公主也需要一个甘愿为她牺牲的骑士，她才能活着嫁给自己的王子。
这就是这个“游戏”世界的恶心之处，城堡中的公主，天下无敌的勇士，缺了谁都无法通关。
无法通关意味着无法穿过黑暗森林，也就意味着我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我独自“闯关”第十次得出的结论。
我心想无法离开就无法离开吧，让我原谅那个欺骗我的女人是不可能的，大不了一辈子困在这个鬼地方。
可现实却因为我的十次挑衅，惹怒了黑暗森林里的所有怪物。
谁说它们只是一堆没有记忆的数据？我看着摇摇欲坠的古堡心中大骂，又被赛利亚这个女人坑了。
我虽世界无敌，但怪物无穷无尽……而城堡里就我一个勇士，总会有力竭的时候。
牛头怪的角冒着火光，撞开了古堡的大门。
冰霜怪狞笑着扔出冰球，整个古堡的温度急速下降，一道道冰墙矗立。
身前是无尽火海，身后是万里冰山，我退无可退。
浑厚的重剑早已成数截，丑陋的行尸正流着口水，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算了，去TM的尊严，我还不想死。
“美丽的赛利亚公主，求求您救救您卑微的勇士！”我毫无骨气的大喊道。
赛利亚冷哼一声：“好的，我的勇士。”
她不知何时飞上了天，然后从天而降，圣洁的光华洒向大地，我好像又“升级”了。
身上所有的疲劳虚弱一扫而空，地上的断剑急速抖动，然后重铸。
断剑重铸，骑士必将归来。
我一手握住重剑，一手牵起赛利亚的手，快速逃出城堡，一头扎进黑暗森林之中……
黑暗森林中的怪物多得就像随处可见的古树，杂草……更可怕的每一棵古树，每一株杂草都变成了怪物，它们正在极力的阻拦我，想杀死我。
长剑轰出，砸出了一条条血路。
怪物虽多，却已不足为惧。
我时刻防备的是赛利亚，因为她笑地得更开心了，裙摆处的猩红也更加刺目了。
我皱眉问道：“你……很开心吗？”
她艰难敛住放肆的笑声：“开心，无数个年月了，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裙摆处的猩红逐渐泛起火光，黑暗森林的尽头近在咫尺，她忽然道：“其实只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
我停住了脚步：“为何？”
“因为这个森林里的怪物是无穷无尽的，不管是‘骑士’还是‘公主’，总得有一个人留下并且看住它们。”
我皱了皱眉，她继续道：“所以你走吧!”
“什么？”
“我说你走吧，”赛利亚道：“只有你能离开，因为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你……”
“没错，我又骗了你。”她笑道：“我其实是真的‘NPC’，但是我早就厌倦了这永无休止的‘读档重播’……谢谢你让我解脱了！”
愣神间天空响起了最开始的机械声音：
“终极任务，请听从赛利亚的指令，离开黑暗森林。”
赛利亚裙摆处的火光一瞬间卷席她的全身，她被火焰包裹着，那火人正对我挥手告别。
我大叫一声：“我不！”
回应我的是更加机械化的声音：“终极任务，无法放弃，请继续完成任务。”
“我去你大爷！”
火光漫天，整座森林都燃了起来，赛利亚与她厌恶的“读档重播”一起毁灭在了火光之中。
重剑带着我急速远离，天空中又浮现出了赛利亚那美丽的笑颜。
她说：“公主最后之所以会嫁给王子，是因为如果她不同意，王子便会杀死骑士……”
9
暗沉的天空逐渐浮出苍茫的白，我不知在黑暗中独行了多久。
恍惚间有一只温暖手轻轻握住了我，我以为那是赛利亚。
其实不是，那只手的主人叫做李娅。
李娅是那位酒吧的女服务生，是她送我来的医院。
居医生所说，我当时喝得人事不知，要是再晚一些，说不定人就没了。
他还叮嘱我说，年纪轻轻的还是少喝点酒，有这么好的女朋友要懂得知足！自己不保重身体好好照顾她，有的是人争着替我照顾。
我睁眼之时看到的是病房泛着白芒的陪护灯，打点滴的长管被灯光折射到我的脸上，那影子就像一柄顶天立地的重剑。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我下意识地捏了捏。
趴在床边正睡得香的身影被我惊醒，猛地抽回了手。
“你醒了啊！”她激动的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刚才你发烧了，一下出汗一下又浑身发抖的，吓死我了！”远去的脚步声不多时又折了回来，还带回了一杯水：“先喝杯温水吧，我去给你叫医生。”
我努力的睁着眼睛看向她，却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从穿着分辩她是酒吧的那个女服务生。
见我迟迟没有动静，她解释道：“放心，这水免费的……”
“……”我：“谢谢……”
“不客气，”她愤愤道：“不是我说你，不就是失个恋吗？至于喝成这样吗？你要往好处想啊，说不定她和你分手是为了你好！”
“嗯……”脑中轻轻浮现“赛利亚”最后的那段话，我赞同道：“说不定是为了保护我……”
她捧腹大笑，与“赛利亚”不同，她的笑声更加真实，毫无形象……
后来我也曾问过这个善良的女孩，问她为何会送我去医院。
在我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她答道：“还不是怕你死在酒吧，那天又刚好是老娘值班……遇到你还真是晦气！”
唉，和我想象中的答案不太一样。
可人的一生有这么多疑问，怎么可能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尽如人意？
赛丽亚会有新的勇士守护，而我也将重新踏上我的旅途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