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歌
阳光很好,我带着儿子,在江南的春三月来了个春日漫游。
出了市区,远离了都市的喧扰,顿觉清静不少。我们从宽敞的公路,拐入一条乡野小路。小路的近旁是一块块水田,水田里由于春雨的浸泡,冒出了一片浅绿的田草,还有不少蝌蚪在田草之间嬉戏。儿子伸出小手放进水田,拨弄起水花,让小蝌蚪从指间滑过。
儿子的兴致很好,不过我们的目标并不在此。玩了一会,我们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着,地势慢慢高突起来,不远处是一大片旱地,那里有着金黄的油菜花。我们小跑过去,都欢呼起来,因为这里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
小路上铺满了翠绿的各种杂草,还有不知名的小花。小路的两旁都是经过农人深耕细作的肥沃的土地,土地上正生长着茂盛的油菜,菜花怒放成一片金灿灿的波浪,灰褐色的蜜蜂在这里歌唱,蓝白色的蝴蝶在这里跳舞。春日的蒸腾,使得菜花的香气格外浓郁,直扑向你的鼻孔。
这里的地势是四旁最高的,放眼远眺,可以望见远处的农田、池塘、村落,还有远处的小树林。
儿子蹲在小路上和蚂蚁、小蜘蛛游戏,一会儿看着蚂蚁在地上欢快地奔走,一会儿盯着小蜘蛛的尾部,希望小蜘蛛能神奇地把尾部的晶亮的丝线吐出来。偶尔,在两块油菜地的中间土埂上奔跑,大叫着叫我去追他,清脆的童声洒落一地。
玩累了,儿子站在小路上微微喘着气。突然,儿子指着远方大声说,爸爸,你看,那是帐篷。
我一看,那是远处一片靠着小树林的荒坡。荒坡上正耸立几座坟冢,坟冢的正面贴了瓷片,坟冢长满了碧的草,白的花,挺美,远看过去确也像一座座帐篷。即使如此,我依然想象不出儿子嘴里吐出的那个词汇。我脱口纠正道,那是坟冢。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果真,好奇的儿子,马上追问我,“爸爸,什么叫坟冢?”我颇感踌躇,不知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难道我说,坟冢就是坟墓,就是人死后躺的地方。
儿子年纪还小,还不懂什么叫死亡,我不想过早让他染上对“死”的悲凉的感觉。
对我长时间的未回答,儿子对什么是“坟冢”也失去了兴趣,嘟囔了一句,那就是帐篷嘛,就又和地上的蚂蚁玩去了。
我吁了一口气,并同时感到温暖。帐篷,这个词汇实在是太美好了,我们许多人多年后的归属都是那一顶顶帐篷,帐篷上有花有草,还有帐篷附近的一片春色。这或许会让我们觉得,人生的大限将至时,将要去的地方不再是潮湿的黑暗的冰凉的三尺墓穴,而是去一个让我们暂时歇息、流浪的宿营地。
感谢儿子。
孩子的视角和心态永远和我们不同,我想如果我们人生许多糟糕的时刻,都能有这样一个视角和心态,或许我们的心情就会不再那么烦忧和悲痛。
太阳西沉,我牵着儿子,慢悠悠地朝家中走去。路过一个村庄,村庄上空有着哀乐低旋,和以往悲凉心境不同是,此时,我的心境竟平和了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