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先用姜夔词中的名句镇个楼。
如果用王国维“句秀”、“骨秀”和“神秀”来鉴定的话,我想姜夔词只能称之为“句秀”。
以备受王国维推崇的李煜为例——“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可谓脍炙人口,是“神秀”的上品佳作。
所以,王国维在后文中说:
近人祖南宋而祧北宋,以南宋之词可学,北宋不可学也。学南宋者,不祖白石(姜夔),则祖梦窗(吴文英),以白石、梦窗可学,幼安(辛弃疾)不可学也。
意思是,后来人们做词学南宋而不学北宋,学姜夔、吴文英而不学辛弃疾。
为什么呢?因为学不来。
就像学渣抄学霸的作业,差距太大,抄都抄不来。
再比如王国维提出“气象”这一概念时,拎出了李白:
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
李白“谪仙”的帽子可不是乱戴的,凡人无可比拟。“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八个字太简单也太难了,他信手拈来,即为绝唱,后人再如何努力,也不过及万一。
李白与李煜,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可遇而不可求。
然世上多的是庸庸大众,是不甘平凡的平凡人。
就像姜夔,就像你我。
所以白石词的妙处在于“可学”,它不那么鬼斧神工,有明显的斧凿痕迹,你可以看他如何雕镂,甚至在很多“失手”的地方看到他的力所不逮。
李煜等人的词是才高之人率性而为,是丝毫“不隔”地肆意表达;
而白石词是才高之人的精心雕琢,不那么直露、略显工巧,他的“隔”正是字斟句酌的匠心所在。
我一直觉得姜夔特别像许嵩,闲云野鹤一般看淡世事,一意追求艺术之美。
他并非天才,却诗词文章、书法音乐无不精通,是伟大的书法家、音乐家,并以布衣之身开创宋词“清雅”一派,与“婉约”、“豪放”并称于词史,于后世影响深远。
如果不是生逢那个离乱的年代,他的人生定会光芒万丈。
有一次看许嵩在舞台上唱“对偶平仄押韵难道都在故纸”,我想如果姜夔活在现在,应该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