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四和同事们去看了《喜欢你》,数次爆笑数次甜到猪叫。沉迷于金城武被岁月雕刻的脸庞,醉心于周冬雨古灵精怪、撒泼的性格,最痴迷的大概是影片里一道道精致的菜以及那一碗最好吃的泡面。看个爱情电影都能看饿,也是头一次。当然,这篇文章算不上影评,只是看完电影后对“吃饭”这个概念的个人理解。
青春期躲在被窝里看安妮宝贝,手电筒照着书本热出一脑门的汗。书中所讲的男女,大多用“凛冽”“黑暗”“独立”等字眼描写,谈及食物和吃饭也都显得冰冷——咖啡、三明治又或者是红酒、香烟。似乎未曾见到过热腾腾的饭菜,即便非独自进食两人中也必定有一人处于观察者的状态。印象最深的是有段描写,一番云雨后男子带女孩去一楼餐厅吃饭,女孩吃相狼狈。她写道,吃相是比身体更私密的东西。(大致的意思,翻了好几本书没有找到原句。)
才女张爱玲也是一枚十足的吃货,70岁还写了篇《谈吃与画饼充饥》,无论是西式餐点或者平民小吃都能被她写到充满烟火气息。
在上海我们家隔壁就是战时天津新搬来的起士林咖啡馆,每天黎明制面包皮,拉起嗅觉的警报,一股喷香的浩然之气破空而来,有长风万里之势,而又是最软性的闹钟,无如闹得不是时候,白吵醒了人,像恼人春色一样使人没奈何。 ——《谈吃与画饼充饥》
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着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在天光下过街,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 ——《谈吃与画饼充饥》
对于臭豆腐张也是偏爱的,《公寓生活记趣》里写她为了吃臭豆腐抄起碗从六楼噔噔跑下,买到后再坐电梯上楼——“似乎总有点可笑。”而那份臭豆腐也是敲到好处的鲜美,“就像在面包上涂果子酱似的,把整块的豆腐干涂得鲜红。”张的世界里,“吃”或许不是什么严肃的事情,但绝对是一种充满仪式感的行为艺术。
但如果说到朴素的美食,可能算是朱自清在《冬天》里所写的“白煮豆腐”——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锅在“洋炉子” 上,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越显出豆腐的白。初中在读者上遇见这段文字,虽是盛夏舌头底下也是溢出了唾液,馋到不行。以至于大学考N1那会儿,坐在冰冷的图书馆眼眶里泛着泪花满脑子都是火锅、酸菜鱼和白煮豆腐。
那天是真哭了,诺大的图书馆好像只剩下我一个,耳旁学霸们刷刷刷的翻书声扫荡我的脑仁,脑子里只有三个字“酸菜鱼”。回宿舍就把脑内小剧场写下,写完好像就没那么饿了。隔天掐着时间,下课就坐车跑去吃鱼。入口的那一秒,多少怨恨与不甘都散去,擦擦脑门上的汗珠,甚好。
中国人对待吃是毫不敷衍的,八大菜系、近百种刀工,美食类节目层出不穷。国内外,一些重大节日都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刻,围着桌子共享精美的食物。结婚喝喜酒丧事吃棺盖饭,出门要饯行回家需接风,连平时邻居见面都会带到句“吃了没”。都说民以食为天,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男人的胃——“吃”不光为了补充能量,甚至带有一定的意义。
没有地位的人是不配上饭桌的,因此我们可以看见很多落后的地区依旧让妇女躲在厨房里吃饭。爷爷去世时,我有幸体验了一回。按照农村的习俗,先人在家的最后一晚亲人们需将饭菜摆在棺材盖上一起吃顿饭,而我刚想坐下就被老爸命令下桌。身旁的女性亲戚直呼:“小孩子嘛,一起吃好了。”而我爸还是义正言辞的把我带走,所谓“她说女孩子,不好。”这段记忆在我脑海里扎根,不只是因为每和爷爷一起吃饭。
所谓“仪式感”,也是吃饭的一个侧面表现。
做菜或是吃饭,都是带有感情的。就像《喜欢你》里,顾胜男无法接受喜欢的人吃两个人的菜,能够互相理解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心心念念的总是家里人烧的饭菜。无论花多少代价,跨越万水千山也要吃上那一口香喷喷的红烧肉。
对于我来说,饭桌上越轻松即越真实。过年过节,饭桌上的我沉默不语闷头吃菜,想着只是过个形式没必要投入太多。如果遇到不熟悉的人,饭桌上必然要面具助兴。保持矜持,吃的不多而且姿态优雅,笑的时候都要捂住嘴。但其实脑子里只有不断逃离的想法。与好友吃饭,八卦吐槽摆在盘里活蹦乱跳,兴致上来手舞足蹈放声大笑,不管身旁人投来怎样的眼神。大排档?那是极好的。撸串喝酒一吐不快,什么女神男神都原形毕露。和喜欢的人吃饭,基本上你就和“吃饱”告别了。有什么好吃的都想夹进对方碗里,明明自己就是个吃货可面对眼前一桌美食只想给TA。看TA吃得香,开心到跺脚傻笑,还要问有没有吃饱。灵魂里的爱满满溢出,不知怎么诉说,不如让你多吃点。当然,一个人的时光也是极妙的。以后再谈。
有些人吃完就走桌子上的菜倒是空了你的心也空了;有些人和你吃着饭眼神却盯着你背后的权力财力和感情;有些人吃着吃着就离开了你的世界;有些人就这么和你吃了一辈子。
有空吗?不如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