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山路上默默前行,四周静谧无声,过了许久,苏青桐轻轻说了一句:“云呆呆,恭喜你啊!”
云雪岸很莫名:“喜从何来?”
“我听他们说……嗯……花山节上你和金珠妮……”苏青桐咳了一声,“其实挺好的,你俩一个静一个动,家世也挺合衬……”
“没有的事。”云雪岸打断她,“花山节上的事只是个误会,我和金珠妮说的很清楚,我一直当她是妹妹一样。”
苏青桐语重心长道:“云呆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立个业了……”
“青儿。”云雪岸突然道,“我觉得你今晚怎么这么啰嗦,没吃饭还有力气说那么多话?”
苏青桐在身后拍了一下云雪岸:“好你个云呆呆,现在学会挤兑人了。”
云雪岸一个趔趄:“别乱动,山路这么黑,我再摔了看你怎么把我弄回去。”
苏青桐趴在他的后背上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明日开始云呆呆你带我在苗疆玩几日,然后我打算再去西北,听说那儿的面食很不错,我还想去塞外,去看看草原,牧马放羊,只需要一年半载,云呆呆你愿意陪我么?”
云雪岸全身震动了下,脚下的步子缓慢下来,许久方道:“只要是你愿意去的地方,不管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去,不过不是一年半载,是几十年,我们吃到老玩到老好吗?”
苏青桐愣了愣:“云呆呆,我不知道哪一天倒下就再也醒不过来,而你以后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云雪岸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许瞎说,我还欠着你钱,你怎么舍得就这么倒下?”
“这倒是。”苏青桐笑起来,心内却开始疼痛。
“青儿——”云雪岸缓了缓继续说道,“不管多少年,都让我陪着你好么?”
话说出许久也没有听见苏青桐的回应,云雪岸轻叹了口气:“怎么好巧不巧又睡着了……”
趴在云雪岸后背的苏青桐闭上眼睛,有一滴泪静静滑落眼角。
第二日云雪岸起了个大早,煮好粥准备好干粮后去喊苏青桐起床,然而房门却久叩不开。心慌之下的云雪岸叫来碧落推门查看,发现苏青桐静静地扑在床边,已然昏迷已久。
云雪岸拨开其他人,将苏青桐一把抱起后向山里急急奔去。
当一众人来到蛊真人衣努住处时,却发现他并不在屋内。阿良带着哭腔向众人道:“师父昨晚一夜未归,今晨我出去寻找时发现师父坠落在附近的山崖之下,已经仙逝了。”
听到消息也匆匆赶来的金珠妮大惊:“衣努师父怎么会突然坠崖?”
阿良道:“师父可能是因为内疚心伤,一时想不开才会……”
云雪岸觉得浑身冰凉,一张脸因为绝望而变得苍白。阿良稍稍平静了一下心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哽咽道:“在师父身上发现了这个,师父留下了一个法子可以放缓苏姑娘毒发的频率,但只是减少毒发次数,并不能延长她的寿命。另外苏姑娘的蛊毒是从娘胎内带出来的,又过了十几年,已经很难根除,除非……”
“除非什么?”云雪岸急道。
“这个法子其实很偏门,不过一些无法解的蛊毒用了这种方法后倒是有根除的先例,可这个方法很少有人愿意去用……”
“不管什么方法不妨都说来听听。”云雪岸坚持道。
阿良点点头:“这个方法就是找一个有内功功底的人,以自身血液换掉身中蛊毒之人体内的血液,这样原来中毒之人便能恢复,但是给她换血的人体内便会有了蛊毒。”
“这不就是一命换一命么?!”碧落插嘴道。
阿良肯定地点头:“可以这么说,所以至今极少有人肯用这种方法,毕竟没什么意义。”
“我愿意做。”云雪岸的声音清澈明朗,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公子!”碧落和二叔惊道,“换命是逆天而行,公子怎可不管不顾其他?”
金珠妮躲在门边悄悄地抹眼泪,半句劝说的话也说不出。
云雪岸伸手抚了抚苏青桐的脸庞,眼神温柔:“这丫头有那么多愿望想要实现,有那么好吃的想要去尝一遍,我答应都要带她实现的,又怎能食言?”
秦青缩在窗外一边拧着帕子擦眼泪,一边扯着云兮泣道:“司命果然不让我的前世轻易辞世,但是他想出让你的前世换命这种招数也太狠辣了。”
云兮拍拍她的肩,温柔道:“我是从转生台直接跳下来的,司命恐怕没有写我的命格吧,所以说我的前世做这些与命运无关,完全出于他的真心。青儿,如果换了是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哪怕豁出性命。”
苏青桐在迷朦中隐隐听到有人在用竹笛吹一曲悲沧的调子,她没有听过这个旋律,只觉得听得愈发伤感。眼前昏白一片,仿佛四周都落着雪,然而后背却有丝丝暖流注入,让她觉得舒坦一些。
笛声悠扬,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循声而去。在一棵海棠花树下坐着个着青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她刚要张嘴询问,那女子已回转过头来。
见到那女子的面容竟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苏青桐惊得合不拢嘴。
“你是谁?”她作势就要跑,然而却腿脚发软半步也没挪动。
秦青把掉落衣衫上的海棠花瓣轻轻捻掉,道:“怕什么?看我的样子也该想到我不是你的前世就是你的后世。”
苏青桐松了口气,嘟囔了一句:“原来是在做梦。”说完抬脚就要往回走。
秦青一把捞回她:“你是在梦里,我也只能在梦里能让你看到并和你说上两句话。”
苏青桐眯着眼睛颓废道:“一定要在梦里唠嗑聊家常么?你可知道我困得厉害,哎呀,现在就要一头栽倒睡着了……”
秦青恨得牙痒痒:“再睡,你的云呆呆就要死了!”
苏青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回身问道:“你说什么?谁要死了?”
“他现在在给你过血换命,你身上的蛊毒只能通过过血换命才能根除,你活了他便要死……哎!我还没说完哩!”
苏青桐心绪大动,挣扎了几下吐出一口鲜血来,人彻彻底底地醒了。云雪岸被这么一搅和,过血换命只进行到一半便被硬生生地阻抗了回去,阿良遗憾道:“只成功了一半,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形也说不定,可能苏姑娘的寿命长了几年,云公子要折寿几年。”
苏青桐怒气冲冲地瞪着云雪岸:“云呆呆,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云雪岸苍白着脸,半晌才缓过气来:“命是我自己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苏青桐气急,上前揪住云雪岸劈里啪啦地打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碧落忙不迭地来拉架:“姑娘你作甚还要打我家公子,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苏青桐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云雪岸:“云呆呆,你要是敢死一个试试看!”
金珠妮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一切,终于默默地转身离开。
因为苏青桐突然出梦,秦青没有提防被猛地弹出梦外,恰巧撞在云兮身上。一抬眼云兮正深深地看着她:“你居然跑到她梦里阻止。”
秦青喘着气,认真道:“小白你不懂,她知道云雪岸为了她去死,恐怕比自己死还要难受百倍。”说完回身瞪着云兮,“所以小白你给我听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为了我舍生忘死!”
云兮看着她,眼里攒出笑意来:“你严肃起来的样子……唔,挺有趣。”
云雪岸和苏青桐相携回到苗寨,发现寨主及寨中长老正阴沉着脸等在前厅,金珠妮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只抬眼看了一眼云雪岸又低下头去。
苏青桐紧张道:“照他们的习俗,你不娶金珠妮就是悔婚,看这架势不大乐观啊。”
云雪岸拍拍她手背,道了声:“安心,该来的总会来的。”说完上前向各式人等行了个礼:“诸位想必是想和在下说一说花山节的事吧?”
其中一位长老皱眉道:“云公子既然想到是什么事,应该也是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罢?”
云雪岸又是歉意的一礼:“在下现在的确知道花山节上那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不过在这之前并不清楚,也未有人告知在下,以至于当场闹出了误会,让金珠妮受了委屈,在下在这里向金珠妮和诸位赔罪。”
寨主冷着脸道:“这么说云公子是打算不管了?”
云雪岸道:“在下自知破了规矩,愿意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都愿意接受?”寨主的面色有些罩不住,“无论接受什么惩罚都不会娶我女儿?你可知全寨的人都看见你们在花山节上互表了衷情?”
“爹爹——”金珠妮突然发声,声音哑哑的,有种悲伤的意味,“爹爹,花山节上是我闹着玩的,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云公子,也不想嫁他。”
话音未落,已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寨主没说话,静静地盯着金珠妮的脸,金珠妮慢慢跪倒,有泪水从面颊滑落:“若是惩罚的话就请惩罚女儿吧,不关云公子的事。”
云雪岸上前扶起她:“怎么能让你来担责?”金珠妮抹了一把泪,将云雪岸的手生生甩开,“不要你管!”
寨主冷眼看着,半晌道:“好,既然你要跪就一直跪着,看你下次还敢这么胡闹!”说完负手独自走了,几位长老见状虽然百般莫名却也只得无可奈何地一一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