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直都非常向往东京。
两年前,为了逃避即将到来的就业压力,以及想要从枯燥的本科生活中脱离出来,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出国这条看起来很不错的道路。当时的我没理想没追求,也没有喜欢做的事情,加之性格极端懒散,就更别提什么未来的规划了,连最起码的要求都没有。
就这样,我成为了同龄人中最不求上进的那一个,也是玩得最嗨跑得地方最多的那一个。
15年7月,母上大人不由分说把刚大学毕业的我扔去了京都的语言学校。她老人家一开始就打好了算盘:“先让你在京都随便活活,反正最后你得给我去东京。” 对于学习这件事实在深恶痛绝的我反问道:“我要不想继续读书,不想考研怎么办?” 母上大人悠哉悠哉的烙下话:“你愿意干啥干啥,但不管干啥你都给我去东京。”
所以在没有彻底决定研究生换专业之前,我所有志愿报的都是东京的理工类大学。
(二)
我曾经在北京呆过四年,也就是大学本科的四年。高考结束之后,母上大人全权负责了后续的报考志愿,我呢,翘着二郎腿抱着酒瓶天天醉生梦死。未来是什么?这个话题太过庞大,与我无关。
就这样,我被家人共同决议之后(其实完全已经被钉死了)扔去了北京。就连出国以后还经常被人问起,为什么拿着当年超了一本线30多分的高考成绩,不去选择一个“乡下”的211大学,非要跑去北京上二本?关于这个问题,用我母上大人的话回答就是:“你身在一个国家,不去首都就没有任何意义。”
后来才知道,其实在十几年前,某个命运转折点的时候,全家人是有机会搬去北京生活的。那时候的大北京,北四环是乡下,中心就那么一小嘎达地儿,四千多一平的房价,户口也不难拿。现如今,提起这些陈年旧事,第一不后悔没能举家迁去北京,毕竟大连的环境太适合居住(除了物价太高有点坑)和养老了;第二不后悔大学在北京呆了四年,其庞大的社会资源确实不是其他小城市所能比拟的。
从毕业到现在,挣扎过迷茫过,或者说是到最后都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一路上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到最后,我还是考上了东京的学校,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从通信工程转专业到国际观光,未来有很大机会乘着2020奥运会扬帆起航。顺便手抖玩摄影,路痴当导游,成功挣脱了打工那种赚得少又没意义的枯燥生活。命运你有的时候真的解释不通,至少我觉得我是不用努力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生活的那一种人。
“你的理想是什么?”“我不需要理想,我命好,而且会一直好下去。”
(三)
我住在文京区,离学校很近,一路之隔,步行五分钟。
东京23区,除去最市中心的三个区:千代田区、中央区、港区之外,我最喜欢的就是文京了。学府之区,治安最佳,虽然地价较贵,但不吵不脏不乱不挤,地理位置偏向中心,算是值了这个价钱。
文京区太安静了,安静到现在的我只能听见自己打键盘的声音——不打字了,空间都像是要被凝固了。没有了住在京都时夜行暴走族刺耳的机车噪声,没有了清晨扰人的乌鸦啼叫,没有了楼上半夜拖鞋啪嗒啪嗒的走路声,没有了隔壁日本小哥莫名其妙撞墙的duangduang声,有时我甚至会产生错觉:这周围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活着?
默容置疑,我爱死了这个地方。虽然我本身和安静无缘,可就像所有我身边走得亲近的姑娘都是温柔且安静的人一样,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不耽误我爱这种安静爱到极致,不愿且不能离开。
文京区很美,美到淡妆浓抹都相宜到恰到好处。在这里,雨是珍珠连成的线,就着昏黄点点滴滴;而晴是阳关洒下的歌,暖到音符都在跳跃;忽而遇风,飞舞的长发随风而起,呼吸之间尽是春意盎然;美到雨落纷飞,拿起相机对着邻居家养的花随手一拍,就幸福到天晴。
当然,最美不过这樱花飞舞的初春,在空中落英缤纷。
言归正传,别忘了这是一篇摄影日记。
(四)
其实一开始想去地方是日光,一个光听名字就很美的地方。可惜日光最美的季节不在初春,等到十月入秋,枫叶流丹,如烁彩霞,再去不迟。
阿君家离新宿较近,第一站便选择了新宿御苑。现在的新宿御苑属于皇家财产的一部分,占地面积58.3公顷,颇有名气的玉藻池便坐落于此。玉藻池旁,与池内倒影交相辉映的旧御凉亭,是当年长居台湾的日籍人士为祝贺昭成天皇成婚而捐赠,因此又名台湾阁。建造凉亭的部分材料是从国内千里迢迢运来敷瓦与衫木,外观上也与福建的地方建筑颇为相似。
正值樱花盛开之际,园里的人颇多。我和阿君在外面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得以买票入园。樱花树下到处都是野餐的人们,三两成群。孩子们嬉笑打闹,大人们聚在一起或是喝酒聊天,或是躺在草丛里休憩,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一路下来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地方:几株巨大的乔木下竖满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木头柱”,路过的日本人也是纷纷表示“好可怕”“赶紧走”“不要看了”然后快速离开。讲真,一打眼看真以为是一个个天然的墓碑竖在那里,加上偶尔散落在草地上的小神像,一度产生了这下面是不是埋藏了很多死人的想法。
其实这个是落羽衫的气生根。落羽杉多生长在溪塘边,为避免因土壤潮湿,空气缺乏而导致的根部缺氧甚至窒息死亡的危险,它们会选择从受窒息的根部中长出一批反向细胞,垂直向上生长,伸出泥土表面以帮助植物体进行气体交换,因此也称为呼吸根。只是形状千奇百怪,又或者说是“奇丑无比”,莫名恐怖。
(五)
下一站是千鸟之渊。
千鸟之渊是日本皇居西北侧的护城河之一,因这里的湖面形状恰似鸟儿展翅欲飞而得名,始建于江户时代。每逢初春,护城河两岸的近千株染井吉野樱和山樱夹道而开,四百多米长的樱花路吸引了大批的游客在这里踏青赏春。
可我总觉得,这短暂的美丽也许真是用人的血与肉供养的也说不定:1959年,日本政府在这里修建了千鸟之渊战亡者墓园,用于埋葬死于二战的无名日本军官及民众等近35万的战亡者遗体,并称之为“无名战亡者之墓”。与其一路之隔的,就是臭名昭著的靖国神社。
踏上了这一片满是尸体供养的土地,看着如今象征和平的鸽子飞过天际。代表着苦难与抗争的近代史告诉我们一定要勿忘国耻,引以为戒,但不是让我们时时刻刻的被仇恨蒙蔽双眼,止步不前。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饱受战火摧残的国家,还有太多的人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保障。感恩祖国的日渐强大,让我们这些散居在世界各地的万千华夏子女受到了应有的尊敬,昂首挺胸的继续前行。
此生无悔入华夏,来生愿在种花家。
(六)
六义园离我家不远,步行20分钟的距离。在千鸟渊附近的自助烤肉吃到肚皮爆炸的我和君,急需找到一个可以赏夜樱的地方消消食。赶到小石川后乐园时由于时间太晚而遭遇闭门羹,又不想太早回家睡觉,于是掉头来到了这里。
六义,取自「古今和歌集」之序文。文曰,和歌有六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若夫春莺之啭花中,秋蝉之吟树上,虽无曲折,各发歌谣,物皆有之,自然之理也。江户幕府第5代将军德川纲吉的侍臣柳泽吉保,付出了七年的心血,在两万七千坪的土地上挖渠引水,修庭造园,竣工完成了这座著名回游式假山泉水庭园。
而后的岁月里,六义园几度易主,命运多桀,差点毁于江户时代的火灾。明治初年,三菱财阀的创始人岩崎弥太郎将其购入,复建了这座从明治维新时期就一直被荒置的破旧庭园,并于1938年将其赠与了东京市政府。1953年,六义园被授予特别风景名胜称号。
樱花时节,六义园最出名的就属这株巨大的枝垂樱了。我总是喜欢把这种被圈起来保护,供世人“膜拜”的古树称之为“千年老妖”。说来奇怪,在去六义园的路上和阿君聊天时,我一直指着宣传册上枝垂樱的照片唤其“千年老妖”“千年老妖”,结果着了这树的魔性,从一进园开始就不停打嗝,出了园就立马不打了。
你个千年老妖。(笑)
(七)
播磨坂应该是文京最漂亮的街道了吧。如果真的要用文字去形容,大概就是一眼惊艳,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众所周知,东京工作压力很大,男人们基本没有闲暇陪孩子,所以播磨坂最常见的就是几个母亲,或爷爷奶奶辈分的人聚在一起,带着孩子在樱花树下野餐。去年坐在京都八坂神社的小樱花树林下,学着日本人的样子斟酒而饮,一时清风徐来,碎花连片,直感叹这才是真正的赏樱。而今身在东京,初见樱花,一路走的匆忙,没能找个安静的地方饮酒赏樱,也是一桩憾事。
没过多久,趁着雨后天晴,我又抽空来了一次这里。雨水扫过的樱花更加脆弱了,经不住一丁点儿风就纷纷飘下,直散了一路的粉红花毯。此生此景,纵使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也回忆不出几个画面会比这一刻更美。
夜晚的播磨坂别有一番滋味。路灯照亮了街道,也照的樱花瓣在夜晚下灼灼辉辉。夜里十点,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偶尔会看到几对情侣互相依偎,给凉薄的空气里平添了几份情丝。车辆一晃而逝留下的车行声,抹去了属于夜晚的寂静。
(八)
说起目黑川,想必所有在樱花季曾来过东京游玩的人们,都不会不晓得这个地方。作为近几年东京赏樱名所排行中几度拔得头筹的地方,它的美丽程度虽然因为游人过多而略失风采,但也没过多影响观景体验。
目黑川,流经东京世田谷区、目黑区及品川区,由北泽川与鸟山川汇流而成,最终注入东京湾。河川两岸人工植树种草,建有长达600米的绿化带。河内栖息着各种野生动物,诸如野鸭、水獭、鲤鱼等。水质干净,清澈见底。
当然,这里最著名的当属目黑区河川两岸的樱花路了:长达四千米的樱花路上,800多株樱花树竞相绽放,花枝伸展至河对岸,花瓣落满了河面,随着水流缓缓流向尽头。从桥上向下望去,满目皆是粉嫩的花瓣,妖娆的树枝。到了夜晚,挂满枝头的花儿与河岸边店家的灯光交相辉映,卷着挂了一路节日灯笼的光芒,似繁星般落入水面,一路忽明忽暗,缱绻万千。
后记
刚翻了一下去年的樱花照片,无比嫌弃。
吉野山、醍醐寺,写成游记的就这两篇,任由以往的脾气,鼠标一点一松之间就想删了。
这次偏偏不删。
摄影玩到现在刚好一年半,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进步,这就够了。之前的,留着就留着吧。
希望一年之后的我,看今年这篇文章,就像我现在看去年的文章时一个心情。
“这尼玛啥破玩意儿。”
我就没白活一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