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校舍红瓦砖房在麦浪横过的田野美丽非常。大约五年学生生涯在那里度过。我因为顽劣任性,还特意加一年学前培训班。四年级遇见一个老师,他的眼睛时时眯着。阳光扫过他黝黑脸颊时,双眼紧闭。讲起话,一字一顿,生怕别人听不清。他的课现在想起也没有什么特别印象。记得升入五年级前最后一课,他突然睁大眼睛,凝眸对着我们。他和我们侃侃而谈。说起每个人的将来时刻,会不会还有同学想起他。他希望我们和他见面时问声好。他觉得我们出生最好的年代,人人都是可造之材。但后来事实证明从村里成功出走的不过尔尔,大多人奋斗背影埋汰在成长之乡额太阳阴翳里。
那个年代村里出一个大学生是一件全村人骄傲的事。大学毕业后他甘心回到村里职教,任职小学老师。有一年,我回家再打听他时,母亲说已经不在了。春节访友醉驾离开人世。他属于公办教师,出殡时县里领导全来送行。
一年级时,我被同村一个女老师教授。她梳着一头齐耳短发,说起话温情可亲。那时用词语造句,我在老师启发下,常常造出惊人句。她表扬我好多次,从那一刻,我对汉语有了敬畏之心。她的身上有着民办老师的热情和温和力。
六年级毕业,我们一起合唱《同一首歌》,老师站在台上深情领唱。那时科幻作文很受同学喜爱。有位同学写了篇《二十年后我们约定》,那篇文章作为范文被老师从头念到尾。他大胆预测二十年后大家样子。有成为健美教练,有成为教师的,还有的成为大爱之人。十年后,里面的我们大多人变作囚鸟,永远努力飞向自己的晴空。那位同学成长为一个背着双肩包,戴着厚重近视眼镜穿越明灯直火的楼宇跑去公司上班。
看电影没有时髦流行时,不是能有大饱眼福的时刻。村里人办喜事,甚至邻村办喜事放映电影。我们都会成群结伴叫着嚷着前往。不管夜有多漫,路有多长。大多是一些老旧港片,在昏暗而窄狭的放映机影像闪跳下,这些影片充满岁月剥离感。那是我离香港最近的地方。吱呀有声的胶片传送着久远年代的回声。我们随着刺激镜头手舞足蹈,有的人在幕布上做着夸张的动作,像是民国皮影。放映人常登着三轮车,载着几大箱胶片影像往返在喜事村上的路。换片的间隙,还有人放喜庆鞭炮在村上广播站播送喜气洋洋的祝词。动作武大,情爱文艺应有尽有。大家早早从地里收工,晚饭前已经在黑白幕布前排好板凳顺序等着八点电影开场我们小孩则是最爱围着放映机看。因为它对那个年代乡村孩子是件颇文艺新潮的玩意。
模拟和数字化的年代的来到,它也彻底消失。只能往事一般留在每一个90年代孩子纯澈好玩的梦里。那个年代出生的孩子有一种真实的安全感,不存在什么孤独。邻村的孩子喜欢一起出玩,做游戏。
在四季流转的光阴中,我们这样长大。一个人儿童时喜欢的事物往往注定他的一生,岁月会以另外一种形式重新回馈给他。童年的维度应该在夏天偏北,秋天偏南的季节。一切的事物因一颗奇妙的心而变得格外烂漫。所有际遇都是以后追昔往事珍稀的明证。再巨量的成长之痛也倍加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