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初夏时节,割麦的季节,那棵大枣树的枝叶让地面变得斑斑驳驳,院子里飘着一丝甜甜的气息,绿绿的细碎的枣树花洒满了院子。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沿着墙根,这儿啄一下,那儿又啄一下,母鸡咕咕地叫唤着,小鸡叽叽的应和着。我躺在摇篮里,摇篮挂在屋子靠里的一个角落,我差不多6个月吧,能感受到屋外的阳光和味道。这种情景曾出现在梦里,梦醒后感觉亦真亦幻,我当真那么早慧吗?如果不是,怎么无缘无故有这么一个梦?
忘了什么季节,晚春抑或是早秋,应该是穿着夹衣类衣服的时节。母亲出工了,我静静地呆在屋里,母亲称它为“小西屋”,一间,土墙,屋顶上苫着厚厚的麦秸。我当时怎么那么听话?不哭也不闹。大概午时,爸爸从学校回来了,给我带了红毛线头绳,还给我扎了两个小辫子。当时很高兴,这不是梦,是真的。
生产队场院里堆了一大堆沙子,很高,里面有很多漂亮的贝壳和鹅卵石,蹲在那里掏房子,打围墙,然后把好看的贝壳和鹅卵石带回家,偷偷放到门后收藏起来,过几天去找,不见了,再找新的,又不见了,原来妈妈扫地的时候发现了,就给扔了。知道了也不哭不闹,我从小就有逆来顺受的性格吗?
妈妈挺着大肚子,挎了一篮子瓜回来,看着妈妈的大肚子,知道里面有一个小孩,不喜欢也不担心。但当床上真真躺了一个小孩,姥姥乐呵呵地里里外外忙活时,也不觉得伤心。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哭起来,哄不住也吓不住。爸爸实在没有耐心了,携着我到院外的猪圈跟前,吓唬我:“再哭,就把你放到猪圈里和猪一起”。我能记得当时的心情,有点害怕,但觉得大人只是吓唬人,不会来真的,所以还是抽抽噎噎地哭,但不敢再那么放劲地哭了。记得那晚的月光很亮,空气润泽,泛着点凉意。大人吓唬了几遍,提着我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碰巧东院的邻居早起磨豆腐,过来劝了几句,我就顺坡下驴不哭了。当时3岁零4个月,从小就有那么大的委屈和强势吗?
应该是晚春的季节,一大早妈妈忙着生火做饭,我站在锅屋门口,拿着一个细柴棒在厚厚的土墙上乱画,感受着阳光从温和变得暖暖甚而有点热烈,弟弟扶着一只水桶转圈学步,我也不知道去看着他,只顾着自己玩。有点饿了,晕乎乎的,饭还没办好。一只蜜蜂飞过来,在我左右飞着,然后钻进了墙上的一个小窟窿里,我拿着柴棒径直地戳进那个小洞,拿出柴棒,细细地看顶端,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痕迹,也许那个蜜蜂的窝很深,九曲八拐的蜜蜂躲过了一劫。二大娘也在办饭,她过去把水桶提走了,弟弟没有东西扶着,没站稳摔倒了,妈妈责怪二大娘拿桶太猛,和她吵了一架。那天早上吃的什么没有一丁点印象了。
记得木槿花正盛开,隐约石榴花也正盛开,奶奶要去走亲戚了,一大早收拾衣物和需要带的东西。我央求着带我去,奶奶哄着我:“下回再带着你。”,三堂哥来了,当奶奶挎着东西,三哥挎着包袱,相跟着走出家门。我追上去,眼看他们走到果园,转个弯不见了时,我哇得一下哭了,大人怎么劝都停不住。妈妈懒得劝了,拿过大盆,倒了水洗衣服。我气得脱了一只鞋子,一下子扔进了盆里。我小时的脾气就这么拗吗?
深秋的季节,早上有点冷,地上有点点白霜,爸爸一只手抱着弟弟,一只手握着我的小手,在大门口溜达。那应该是周六或周日的早上,妈妈在做早饭。爸爸牵着我的手,在旭日洒照的早晨。我骄傲着,欣喜着。
菊来了,我的姑表妹,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无非就是找些破碟子破碗,放些土,找些树枝柴棒,找一些落叶撕成碎片,玩过家家;无非就是找个大枕头,或驮或抱当做娃娃。福来了,二大娘不生养,领养了娘家侄子福。福比我大几岁,记得我正握着红红的碎砖块,在猪圈门的大石头上打磨抓子,福过来了,面色腼腆,怯怯地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瞅着我。我对他有种潜意识的敌意,因为他的姑,我的二大娘和妈妈的关系不好,二大爷对我家也不好,争树,占石头,和爸爸吵架,半夜踢我家的门,都是二大爷的劣迹。但对福又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对我很友好,总是微笑着,还把万花筒给我玩,把我领到他们屋里玩。喜来了,二姑奶奶的孙子,比我大,方脸,眼睛大大的,透着活泼灵气,他和福围着院墙疯跑,我玩不进去,有点气恼。喜中学时脑子受了刺激疯了,总想朝外跑,大人没办法就用铁链子把他拴在了家里,现在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小姑娘并排站在金黄的麦浪中,眼睛神往地望着远方,甜甜地笑着。这是一张年历画,贴在书桌上方的墙上。我喜欢看她们,白天或在夜晚的油灯下,有事没事地趴在桌前看她们。
朦胧中,妈妈又要生小孩啦!还得躲着生。半夜里把我送到奶奶的床上就走了,奶奶陪我睡了多久忘记了,只记得奶奶睡觉前教我唱的儿歌:“小花狗,上南山,吃石头,拉金砖,盖瓦屋,垒大殿,你说好看不好看。”想起来那是和奶奶最亲密接触的一段时间。
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沿着公路去学校,路边的大杨树一棵一棵慢慢朝后移动,水渠上的白石灰大字一个一个朝后退着,爸爸一个一个教我认识它们,下回路过时再让我读出来。学校离矿区不远,附近曾经挖出过鸡蛋大的钻石。那个正在干活却幸运地一锨挖出了一个大钻石的年轻女工,因为献宝而由农村户口转成了吃国库粮的,这个消息轰动了全县。我听大人讲这个事的时候是五六年之后了,我已经八九岁,听的时候常常带着艳羡的心情,那时的大人小孩都羡慕吃国库粮的。雨后,爸爸领着我到学校前面的大片空场上转悠,说看看有没有被雨点打出来的钻石。四岁多的我不知道什么叫钻石,爸爸说是白色透明的,当看到白色透明的沙砾时,我就捡起来让爸爸看是不是钻石,爸爸说不是,我就很失望,找了几圈也没有,我就没有耐心找了,感觉爸爸在骗着我玩,好让我不到处跑。记得我经常到学校东边的那户人家玩,那家有个姐姐在爸爸班上,她对我很好,常常抓花生给我吃,有时到了饭点也不知道回去。有次爸爸站在那户人家的西墙边喊我回去吃饭,我在院里能看到他的肩膀和头,墙是用青色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垒的,很矮。可惜我忘了那个姐姐的名字,连模样也记不住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弟弟也跟着一起去学校了,他也就二岁多点,我5岁左右,就知道自己找大一点的小孩玩,一点不知道看弟弟。有一次,弟弟自己哭着走出学校,等爸爸发现,他已经沿着一条小路向西走了很远。后来大人说起这事,还有点后怕,说万一让别人带走了,到哪儿去找呢?
要地震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防震棚,那应该是秋季,天气凉了,不能在外面铺张席子就能解决睡觉的问题。夏季的时候,场院里就铺满了席子,躺着的,坐着的,有大人,小孩,老人,印象中男的居多,摇着蒲扇,唠着家常,一是乘凉,二是防震。躺在席子上,看着天上繁星点点,感受着和家里不一样的环境,慢慢地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家里的防震棚盖的很大,能放两张床和几个缸缸罐罐。在防震棚里住了多长时间,记不清了。其实那时的自己不知道地震是什么,大人说屋子会倒塌,心里也是好奇多余害怕。记得一次半夜被叫醒,大人急急忙忙给穿衣服搬到防震棚的情景,可能听到了警报。住防震棚的期间,晚上我常找小朋友们玩, 玩够啦觉得应该回家啦就赶紧往家赶。那时农村还没有通电,到处黑呼呼地,有月亮的时候好一点。当时心里害怕着又兴奋着,一路小跑着,离家门很远就大声叫喊妈妈,觉得这样就安全了。
深秋时节,菜园篱笆边的菊花一丛丛开得正艳,黄黄的花瓣散开如丝如缕,散发着令人神怡的清香。一个晴朗的早晨,我跟随父亲来到菜园。父亲忙着翻地,松散的泥土有蚯蚓蠕动,我好奇的问父亲蚯蚓在土里吃什么。太阳出来了,晨光暖暖地洒向大地,光影与雾气流转,清冽的空气里隐隐有丝丝的菊香,我觉得美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