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世界上最馋人的颜色是什么,那么我会告诉你,我认为是用黄色覆盖白色。比如,下过一场大雪,所有的颜色都被白色所覆盖,这时候太阳升起,金黄色的光芒照在雪地上,先不说这种景色会有多么炫耀,光说雪色就有了神奇的变化。
这种感觉是我有一天雪后步行得到的。那也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艳阳天,走在雪地上,太阳光的照射下,我突然发现雪的颜色有了变化,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颜色,大冷天的,我就傻傻地站在那里想啊想,却怎么也没有想出了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种颜色。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从我身边过去,带起了一股风夹着雪,这车开的太快了,简直就像疾驰的骏马。马,大白马,雪青马!有了,灵感被快速离去的车给激发了,这种颜色就是雪青色。太漂亮了!
有一年我去城里的一个朋友家,就是普通的走亲访友,他是我的一个出了五服的亲戚,又是在一个单位的同事,还是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按照族谱来排,我还得管他叫叔叔,可是,真的多年了,我们总是乱了辈分以兄弟相称。
看见我来了,大老远从镇子来到城里,他说什么也要请我喝酒,推脱不过,只能客随主便。其实我是不愿意让他破费的。城里的馆子,除了贵就是贵,还吃不饱。不过有酒就可以。我们常说:“有酒没菜,不算慢待”,只要能凑在一起,吃糠咽菜也是开心的。
我知道他也不是很富裕的,所以就没有主动点菜,而是由着他想点什么就点什么吧。油炸花生米必不可少,再来一大盘风干羊肉,足够我俩吃的了。这还不算完,他把菜谱扔给我,非要我再点个硬菜。我知道,内蒙人率性好爽,喝酒点菜必须要剩下,否则就意味着有些抠门。
迅速扫了一眼,锅塌豆腐十二元,这是价格上最便宜,还是我最爱吃的豆腐,只是不知道这个锅塌豆腐是个什么味道。图片上金黄金黄的,偶尔能看见一点点白色。就是它吧,我指了指,让服务员赶快记下来,省的让我这个亲人看见了,他会因为价格便宜而换菜的。锅塌豆腐是最后端上来的,外焦里嫩,清淡口味,正好满足了我刚才狠嚼风干羊肉后清口的需要。
于是,我一块他一块,我们喝杯酒,吃块豆腐,聊一会儿天,再喝酒再吃豆腐再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店家打烊的时候了。锅塌豆腐早就被我俩吃了个精光,盘子里只剩下一点点浓稠的汤汁了。我们二人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往他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都在嘟囔,说我故意给他省钱,点了最便宜的菜。
我告诉他,别看这道菜便宜,味道却还是很不错的,色香味俱全,特别是那金黄色的样子就特别让人喜欢。金黄之下藏着娇嫩嫩的白色,有点金屋藏娇的味道。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愣是没有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嘴里喊着,喜欢吃那咱们以后经常吃,总有一天把你吃伤,让你看到什么锅塌豆腐就恶心。
说是这么说,从那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俩就去大小不一的餐馆吃饭喝酒,经常会点这道看起来特别便宜,吃起来很爽口的锅塌豆腐。
三年前,我刚刚放了假,正在和媳妇商量着出趟远门,我想上祁连山,她要看青海湖。正在争吵不休的时候,传来了噩耗,我这个亲戚加兄弟突然得病亡故了。听了这个消息,我还上什么祁连山,我还下什么青海湖,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了。
自从我这个兄弟加亲戚走了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锅塌豆腐,即便有机会,我也会有意躲着它。现在再见到这锅塌豆腐,我都有些恨起来了,它的颜色也不是那么耀眼了,白色的豆腐也感觉到十分生硬了,总之就是逃避它,不想再看见它。
下雪的第二天,阳光一如既往地照在了雪地上,所有的雪都泛着青色。这才是我想看到的,看到金黄色的阳光下面,闪动着的青色。那种鸡蛋裹着白色豆腐的菜已经成为了过去,也许现在很少人再吃它了,它也慢慢地被我遗忘了。留在我心里的,不再是一盘普通的菜肴,对人的思念,才是我挥之不去的金黄和洁白。
又要下雪了,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我有些害怕。突然就不想再见到那样的景象了,也许是想我的兄弟们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