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快两年的小平安,在昨天晚上突然没有生命迹象,眼睛半张开,平时怎么撩也不肯把缩的紧紧的头暴露出来以趴着的姿势半浮在水面上,像是死不瞑目一样,无论怎么呼叫,一动不动。
小平安是一只小乌龟,一只捡来的小乌龟。
那一年,有个男孩跟我说:“养只宠物吧,如果嫌照顾太麻烦,那就养小乌龟,只要换换水,隔段时间喂点龟粮就好,很容易养活的。这样,你无聊的时候,有它可以陪着你!”
那时候,虽然很想养一个,却被爸爸的一句“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还想养宠物”的灵魂拷问给噎回去了。虽然还是不甘心,还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有一天,他拿回一个鱼缸,神秘地问我:“想不想要小乌龟,我说想啊,不过你不是不让养吗?”
“养吧,前几天在水库旁边的公路上捡了一个,估计是别人捕捉遗落的,又或者是别人家里溜出来的,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就是我们家的了。”爸爸一边洗鱼缸一边嘿嘿地同我们讲着。
我和阿云都很高兴,也非常期待它的到来。“那它现在在哪?”我问。
“在你舅舅店里呢,明天就拿回来,小维也好喜欢,一直在逗它玩,差点就被它咬了呢,别看它小小一只,凶的很!”洗好鱼缸,擦去外面的水渍,以后这就是它的新家了,希望它会喜欢。
第二天晚上,它拿回来了,小小一个,很可爱。只是龟身有一处被磨损了,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或许是在公路时被汽车碾压过吧,看它多坚强,还是这么顽固地活下来了。”爸爸说。
“取个名字吧,以后它就是我们家庭的一员了。”爸爸提议。
然后,我们在名字上产生了分歧,妹妹喜欢搞怪点的、爸爸想取个有寓意的、而我则要洋气些的,大家争个不休,各持己见,坚决不妥协!
其实何必呢,平安龟平安归,各退一步,就叫小平安吧,爸爸首先表态同意,“这个好,出入平安,挺好!”
就这样,小平安便加入了我们,参与了我们的喜怒哀乐,苦辣辛甜的生活,同时也被禁锢了自由。
而那个曾经让我养小乌龟的大男孩,已经再无联络。人总是很奇怪,你以为很熟悉很信任的伙伴,总会在下一秒让你觉得陌生起来,只因为一句话、又或是一个不满意的答案、再是,一件不顺心的事,让两个人从此论为陌生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之前,亦是陌生人,那就回到起点之前,当作从没认识过。
每天晚上睡前,爸爸总会把头探到小平安面前,故意提高嗓音说一句:“睡觉啦,小平安,晚安呦!”
我和阿云总会被爸爸这个举动给逗笑,屡试不爽,百试百灵。他这句话其实是在说给正在摆弄手机的我们听的,我们心照不宣…
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躺在床上,任思绪飞舞着,想着我这一生的宿命,这几年经历的心酸与惨状…是否,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是否有一天,我会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像是外婆,又像是小平平,没有道别,也没有征兆,就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去,留下一群不愿接受事实却摆在眼前的真相而为之心碎的家人,就像此刻的回忆,汹涌而悲伤。
每次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时,小平安总是在水缸里搞出很大的动静仿佛是想跟我说:“主人,没关系,你还有我在陪你啊,不要难过,就算生活给你投以爪牙抓噬你的灵魂与肉体,你也要坚强,你坚强,它们就不敢来欺负你了,大主人这么爱你,小主人也与你这么相亲相爱,你一定不可以辜负了他们对你的所有付出。”
而我,也会在压抑的时候跟它讲讲心里话,那些从来没说出口的话,也从来找不到人讲的话,只有小平安,它知道,并为我保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透露半句。
后来,生活坠入更深的低谷,慢慢地淡忘了小平安的存在,想起时,叫它两声,无精打彩地挑逗两下,更多时候都把它给遗忘了,只有爸爸每晚依然会把头伸到鱼缸前跟它说一句:“睡觉啦,小平安,”时而晚归时,说一句:“我回来啦,小平安,瞧把你高兴的。”每周换一次水,喂一次粮。其余时间它小小一只在狭小的水缸里游来游去,仿佛被这个家抛弃,想回到原本那个自由自在的世界。
终于在主人消极状态的影响下,生活低潮的环绕里,小平安,撇下了我们。
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只宠物,就这样,被我活生生地冷落后,牺牲了。
那一刻,我内心咯噔一下,不可能吧,前两天不好好的嘛?
怎么可能呢,我努力说服自己,它在逗我们呢,或许是提早进入冬眠了呢是吧?
“去年也没有冬眠啊!”爸爸这句话让我如梦初醒,鱼缸里的水已显得有些浑浊,微微有些发腥。
我还是不愿相信,用手戳戳它的背,它的四肢,仍然一动不动,隐隐约约不好的预感蔓延展开…
怎么办?我无助地望着爸爸,把全部的希望注入他的身上,幻想着他能从容不迫地说一句:“别急,我自有办法…”
然而他只是叹了口气说:“放回河里去吧。”
忽然大家都沉默了,只有外面倾盆大雨不断地冲刷着楼墙,阵阵狂风把顶楼那扇破旧的铁门吹的咯咯碰响。
爸爸不顾风雨泥泞,拿了把伞,带上小平安出了家门,关上门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失去它了。
那个曾在漫长时间等着我们平安归来,并陪伴着我们的小平安,永远离开了。
当我跟阿云说:“你们还没回来时,我一个人在的时候,我常常会对着它说心里话呢,以后,就再也不能了。”
起初,只是一时伤感,说完了这句,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都是我们冷落了它,才会如此,我多么地自责,多么罪过,却再也无法挽回。
爸爸回来时,呆坐着在一旁,什么也没说。“爸,你晚上再也不能跟小平安道晚安啦!”我失落地说。
他停顿了会儿,像是在想事情:“是啊,快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