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与电影 | 卡勒德·胡赛尼 | 《追风筝的人》

12月9日,又在动车上。我要返回上海,然后回到曼城去参加自己的硕士毕业典礼。

开始看《追风筝的人》的小说也是在动车上,当时才看完前面的三四章就迫不及待地百度偷看了后面的剧情。然后断断续续花了一个多礼拜把书看完,未曾想又意犹未尽地赶紧在周末把电影补上。

一直以为《追风筝的人》和《百年孤独》类似,是年代比较久远的经典之作,看了剧透才知道居然是2003年的“新书”。读完之后对自己内心这个“美丽的误会”有了个解释——这本书一定可以像《百年孤独》一样,历久弥新,为后世所喜爱。

电影整体而言非常忠实地还原了原著,几乎重现了原著中提到的所有重要情节。但毕竟2个小时的片长限制在那,不少我认为原著中很精彩的内容并没有在电影中被体现。

例如原著临近末尾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主角阿米尔救出索拉博却被告知几乎不可能通过美国的收养程序,唯一值得一试的就是让索拉博在阿富汗的孤儿院待着,同时阿米尔提出收养申请。但是索拉博曾经在孤儿院历经苦难,对那里有着极为强烈的抗拒,因此当阿米尔提议将他送回孤儿院,哪怕并不是原来的那一个,哪怕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小索拉博依然崩溃了,甚至选择了在旅馆的浴室中割腕结束自己年轻却已饱受折磨的生命。尽管最后被阿米尔救回,成功地带到了美国,小说最后也暗示了索博拉和阿米尔的最终和解,这一段的故事在我看来却是小说真正的高潮。

阿米尔因着小时候对阿桑的伤害,大半辈子都活在深深的愧疚和懊悔之中,尽管后来辗转到了美国,遇见了深爱的妻子、建立了温暖的家庭,和父亲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他始终不曾原谅自己。终于,儿时父亲的生意伙伴、“忘年交”拉辛汗的一通电话,让他有了赎罪的机会、重新开始的可能。当他终于历经万难,从成为塔利班的阿塞夫手中九死一生救出索拉博,他决不允许自己再一次让已故的哈桑失望。

可正是因为他的两句话,一句真挚无比却略显天真的承诺,一句万般无奈却伤人至深的劝告,又把那个刚从人间炼狱爬出,好容易看到一丝明天的曙光的男孩,硬生生地推了回去。而这一次,他差点就真的失去他。于是他痛哭,向安拉呼求,平生第一次,将祷文真正背熟,每一个头都磕得虔诚无比。还好,安拉最终救回了索拉博,也拯救了阿米尔。

而这样一个魂之情节,就莫名其妙地被电影迷之省略了...不能不说是很大的遗憾。另外电影对原著中两个非常重要的情节也做了在我看来比较失败的修改。

一个是阿米尔和法里德,拉辛汗为他找来帮助他回到喀布尔的司机,到孤儿院寻找索拉博时,和孤儿院的负责人有一场对手戏。法里德是个刚烈但朴实的阿富汗人,一开始以为阿米尔和其他美国回来的富二代阿富汗人一样,不过是为了变卖父辈财产,因此没少对他冷嘲热讽。而当知道了阿米尔其实是为了营救他同父异母的哈扎拉兄弟的孩子而不惜以身犯险的时候,他不仅真诚地道歉,更是竭尽所能帮助阿米尔。就是这样的一个耿直汉子,在知道孤儿院的负责人竟任由塔利班的头目隔三差五地从孤儿院带走孩子时,二话不说掀翻桌子就把负责人摁倒在地,要不是阿米尔阻拦,甚至差一点将其掐死。

而那个负责人,从鬼门关上被救回的时候,不是热血上涌和那个几乎杀了他的人拼命,而是在忏悔中哭诉自己的别无选择:如果不那样做,更多的孩子会惨遭毒手。他放弃在安全的邻国和家人共享天伦,只身留在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阿富汗,变卖所有,甚至拿着塔利班头目给的肮脏的钱去市场,为的只是让孤儿院的孩子们活下来。他是做错了,但他只是做了他唯一能做的。

这样一场戏,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芒,虽然法里德差一点儿杀了人,虽然孤儿院的负责人任由羊入虎口,但他们行为的背后都是对那些因为战争受尽折磨的孩子们深深的怜悯,他们都是大写的人。而这场戏,却被电影拍成了法里德听着负责人的讲述无动于衷,反而是原著中描述的懦弱的阿米尔按捺不住拍桌子质问。而那个负责人,不仅没有丝毫的羞愧,反而有些恼怒,声声强调自己的牺牲,全然没了小说中那种让人痛惜又同情的正气。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另一个个人认为电影所作的失败修改,是对成人阿塞夫的描绘。在原著中,阿塞夫也的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从小就显露出会走上歧途的迹象(崇拜希特勒),长大后更是成了塔利班的头目,即使在阿米尔面前也甚至毫不掩饰对索拉博的侮辱。只一点——他至少有一个男人的血性。他要阿米尔和他决一死战,只要阿米尔胜了,就让他带走索拉博,他不仅当面吩咐他的手下,甚至在被索拉博射伤眼睛血流不止的时候还喊着“让他们走!”

而在电影中,这个十恶不赦的魔鬼连这点血性也被抹去了——他支走手下,和阿米尔决斗时故意把录音机的音量开大,被射伤倒地不起的时候只能狼狈地寄希望于手下们能追回让他颜面扫地的人...

当然电影也有电影的优势。能把一本小说仅用两小时的事件完整地呈现出来,本身就是一件很考验功力的事。电影的色彩绚丽,一扫原著始终挥散不去的阴霾和沉重,但也正是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和那些时空中人物的悲惨命运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更觉震撼。还有非常重要的是,修正了我想象中的世界,让我“亲眼见到”了阿富汗,让我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分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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