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敲了半晌门，无人回应，侧耳聆听，里面悄然无声。她很是纳闷，难道雁儿昨夜彻夜未归？想着，急忙推开门，忽然迎面拂来一股子幽香，她眼中一花，再定睛一看，只见白鸿雁正坐于桌前读书写字，小月则在一旁为其磨墨。

白鸿雁和小月见她来了，忙上前行礼。

白母揉了揉眼，见二人一副亲密友爱的神态，心中感触，迟疑了下，叹道：“雁儿，为娘知道你孝顺，心忧你爹的病，所以才应允去宋府教书，想为家里赚些银子。可是......你爹和为娘还是盼你眼下以学业之重，来年赴京赶考，皇榜高中，登科入仕，上报国家，下安黎庶，重振咱们白家荣光！再者，也别误了月儿这么好的孩子。”

说着，她又望向了小月，柔声道：“孩子，往后白家便是你家，雁儿自小没有兄弟姐妹，孤零零的一个人，能遇到你是他的福分。你们要互相照顾，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若是他欺负你，你告诉为娘，为娘为你做主！雁儿生性单纯，和他爹一样耿直，可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这么简单，生活艰难，人心险恶，为娘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活一辈子。往后，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你要好好劝他，免得他走错了路，为娘多多拜托了！”

白母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她见小月年貌虽小，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但其举止言谈，却比雁儿深谙世道，懂得人情世故，不由得语重心长的说出了这番话。

白母离去后，小月大松一口气，站在原地，一时心潮起伏。适才她猛见白母进屋，便在她面前大吹一口气，施展迷魂幻术，白母进门后见到的一幕幕，皆是幻象。

小月怔怔的望着门出神。她为了接近白鸿雁编造的一番谎话，却令白府一家人深信不疑，并待她视同己出，不禁鼻子一酸，心生感动。

可白公子并非太上真人，她又当如何？她已经苦熬千年，只要待到中秋佳节，便可飞跃成仙了。她心中又是愧疚又是不舍，好生为难，微微摇头，自语道：“我要辜负您了......我骗您的......我哪里配得上白公子......我不过是个千年狐狸......”

她兀自犹如石像一般，凝望着门出神。过了良久，她回头过来，登时一惊，只见宋红月正坐在床边，脸上一阵阴晴古怪。

小月脑中一团乱，忙道：“真人，您醒了！”

宋红月适才醒来，没有吭声，一起身正见到白母走进屋来。她本来惊慌不已，不知如何向白母解释，却见小月身后赫然长出九条白尾，左右舞动，整个屋子骤然一片云雾迷烟。

接着，她见白母两眼发直，好似屋内的一切都瞧不见了，竟是一副中了邪的模样。她见过小月施展九尾幻术，倒没有过于恐慌。白母对小月说的那番话，言语神情她都听得清楚，瞧得明白。她本来满面惊慌，待白母离去时，神色已变得黯然落寞。

过了良久，只听宋红月闷闷地道：“看来，雁郎的亲娘已认定了你是她的好儿媳！盼你照顾雁郎一生一世......”

小月呆在当地，不知所措，忙道：“真人，我在白府呆不久的。到了中秋佳节，我便要走了。”

宋红月叹了一口长气，轻轻的道：“你要走了，雁郎怎么办？”她慢慢俯下身，抚摸着白鸿雁的脸颊，痴痴地道：“我愿意照顾他一生一世......我哪里也不去......永远不离开他......”

小月静静瞧着她，愁思暗生，见她美丽的脸庞上突然掠过一层阴影，也听不出她这句话是喜是悲。她感觉宋红月虽是真人转世，却是性情真率，至性至情，不禁心中感概：“上仙说，红衣太上真人掌管人世间的儿女风月情事，本应看透了世事人情，怎么投了人间，反而比凡尘中人更加痴痴傻傻？”

小月自是明白，白母说的这番话伤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之心，便欲向她解释，可转念心想：“我活了千年，自不同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单纯，所谓忠言逆耳，等到真人从红尘幻梦中醒来，定会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她便道：“真人，到了中秋佳节，我便带您一起走！您不属于这里，您和白公子来自不同的世界，不会有结果的，总之......总之你们之间没有缘分！待到您恢复了仙身，便会体谅小月的一番苦心了。”

宋红月疑惑摇头，问道：“我听不懂，既然你要走，为何还要阻止我和雁郎在一起？我又没有碍着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月顿了一顿，诚恳地道：“准确的说，是您带我走。那个地方在天之最高处，我无数次幻想过那里的景象，到了那里，就永远没有烦恼了。”她怔怔出了会儿神，然而，没等宋红月再问，便将上仙和她说的红衣太上真人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宋红月默默听着，起初半信半疑，转瞬变得惊讶，最后更是一脸兴奋。一瞬间，有如堤防溃决，诸般念头纷至沓来。若是旁人和她说这些话，她定会一笑置之，可这些话从小月口中说出来，却令她深信不疑。小月那不可思议的九尾幻术，她可是亲眼所见。

她不禁心想：“为何独独我没有被她的迷魂烟所迷倒？昨夜我明明被雷劈中，怎么毫发无损？难道我真是神仙？”她又回想起自小到大自己的种种异样，为何唯独自己生下来不会哭？

宋红月一时又激动又恍惚，站起来在屋中走来走去，说道：“是啊，我自小就感觉与别家小姐不同。我和呆子说我是飞天真人，竟成了真！原来我真是神仙！”

小月拍腿叫绝，笑道：“可不是！我的九尾幻术唯独对您无效！我还纳闷呢，现在弄明白了，我那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在太上真人面前，我那点幻术把戏，自然瞒不住真人的法眼。”她越说越激动，又道：“真人，您若能绝了七情六欲，忘了白公子，即使在人间也是逍遥快活的真神仙，就算没有忘情离恨水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