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囚

我是一个失败的杀手，在刺杀顾安城失败以后，被顾安城强留了几日。

一开始他五花大绑着我，于书案上，读他的圣贤书给我听，指望我改邪归正，孰正孰邪，我冷笑一声。

听了太多叽里呱啦的书，我耳畔渐渐嗡嗡作响，昏昏沉沉，意识不清。

如果现在有什么抹布之类的东西，只要是可以堵嘴的东西，我恨不得立马塞他嘴巴里，让他说不出话来，好使我清净一阵子。

看着他的脸，这样一副冰山凌霜的面孔，实在不像能说这么多话的话痨，这点使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和他的手下吩咐事情，从未如此长篇大论过，向来言简意赅。

我终究胜不过他的耐力，缴械投降，不战而败。

“我怕了，投降了，只求你不要念了。”我带着呜呼哀哉的声腔，哀求他。

真的，他现在直接将我一刀毙命都成，只拜托他不要和尚念经，余音绕梁于梦里梦外。

烛火通明，因他惧怕黑暗，顾王府，彻夜长明。

烛光下，夜色深沉，他放下书卷，睫毛微颤，像振翅的蝉翼，下边嵌一双如山涧清泉般澄澈的眼，十分好看。随之，他略略抬眸，他偏头，淡然而问，“不逃了？”

我强迫自己点了下头，并诚挚地配上:“不逃了，反正怎么逃都逃不出你的魔爪。”认栽的回答。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薄凉的嘴唇轻轻扯了下，迅速恢复常态，浅淡似水，波澜不惊。

他从书案处，稳稳站起，掸了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我就坐的床铺，一步步靠近，每近一步，我的心脏一点点，狂烈跳动，呼吸逐渐急跟着急促不安。

“停停停，顾安城，你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嗜好吧？我这是完全掉进了狼的陷阱？天呐，太倒霉了……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虽然你长得很合我心意……可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何况我是来杀你的，杀你的……你懂不……你的小命可是捏在我手心的……”我语无伦次地说着连自己都理不清的话，话音刚落，他的身影顿在我眼前，我的身影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铺天盖地的气势，我不敢面对，下意识地紧闭双眸，双手慌张找绳结，拼着极小的可能性，胡乱地拉，掰，解。

“虽然我花名在外，风流倜傥，可我对发育不良的小姑娘，不感兴趣。你这么紧张，莫非有所期待？”他勾起嘴唇，戏谑地反问我。“而且，现在到底是谁的小命捏在谁手里？”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瞪着他，眉毛快竖起来，极其气恼，“登徒子就是登徒子，狗嘴里吐不出象。”总觉得自己不加思量说出来的哪里不对。

“少了两个字，骂人也得骂准确点，你应该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给你一个纠正的机会，跟我说一遍，下回就不会说错了。”

“你……”我气结，偏你有文化，一直嘲笑我。

“你呀，应该好好读点书，这样和别人吵架的时候，才不会突然失了气势。”

心死

他说得挺对的，我和别人吵架，颇有印象的几次，都是输得一塌糊涂，有一回还替一个不要脸的人背了黑锅。

主上的玉佩明明不是我弄碎的，结果那女子，巧舌如簧，不过短短数言，主上便信极了她，我百口莫辩，受了太大的委屈，耍起了性子，眼泪一颗一颗，委屈地掉下来。

主上冷漠地说：“阿弱，杀手怎么能哭呢，杀手一哭就像锋利的剑刃生了绣，没用了，你是杀手，所以不可以哭，你却哭了，知错了吗？”

我已不想辩解任何，失望地说：“主上认为我错，我就算错了吧。”

自从这个不明身份的女子来到皎月居，主上护她护得很好，我看到他对她好的一景一幕，心里苦涩不堪。

鼓起勇气又说：“我是为了成为主上的利刃，才变成杀手的，原来我有机会成为一个普通人的，主上给过我选择，我从未后悔，可是，现在我想我真的选错了。”

他将我关押去了潮湿阴冷的地牢，冷静冷静，反思反思，他命令所有的人不给我吃的，饿了我好几天的肚子，逼我真心实意地认错。

在我几乎绝望以为要死之际，有个讨厌的声音幽幽地在溃散的意识里响了，她问了我一句什么来着。

我该是听到的，以为是一个梦，无比清晰，醒来后，却忘了她到底说了什么，我饥肠辘辘地醒来，见身侧有一杯水，一个白馒头，浑沦吞枣地吃了，活命要紧。

那一杯水，一个白馒头，救了我一命，撑到了主上放我的一日。

主上放我，并非他善心大发，而是有了任务，他一直忌惮的顾小王爷，在朝中日渐一日，崭露头角。

主上按捺不住了，他问我：“是不是很想离开皎月居。”

我说：“主上能同意？”

他说：“用不顺手的剑，换一把就是。”

“好，我替主上杀最后一个人，事成之后，主上还我自由。”

主上没有挽留，他说：“本座不会食言，前提是你杀得了顾安城，明白吗？”

“何弱杀人，从无失手，主上不必操心。”

主上戴着一个银色面具，掩饰真实的容貌， 我年少时被养在他手下，所学的一招一式，皆是他亲自教授。

他曾点评我的剑术，狠辣迅疾，假以时日定会高出他一等。

他曾也担忧我：“阿弱，我教你剑术，教你变成一个杀手，我希望你的剑所划之处，永不会伤到自己。”

过眼烟云，皆不重要了，我向他告辞。

如果这次我刺杀成功，我会飞鸽传书给你，不会再来见你。这番话，刨心般的疼痛，我梗塞在喉头，怕一说又要忍不住掉眼泪，到时就这样做吧。

3.不明

手腕处忽感一片温凉，十分舒适，我转过头，他已替我解了绳索。

他正饶有兴致，定定凝视着我。

我不言不语，目光触到他的瞳孔，瞳孔里的人影十分狼狈，心脏募地漏跳了一拍，忙别过头。

不知何时，他从匣子里摸出一瓶白玉瓶子的药膏，抹在我被勒出满是红痕与淤青的手腕上。

这该死的温柔，让短暂地我卸下防备，收敛凌厉的神色。

他涂抹完药膏，把药膏的瓶子给了我，他说：“留给你吧，做一个杀手挺不容易的，下次受伤，别硬抗着。疼的时候，要吭声，你是一个女孩子，适当的柔弱，也会给人致命一击。”

他静静地抱过床铺上的被子枕头，在一旁，打了地铺，侧身躺下，留给我一个浮想联翩的背脊。

后知后觉，那药膏涂在火辣辣的损伤之处，凉凉的，起到了镇痛的作用，手里紧握着的白玉瓶，同样很冷又别扭地感到了很暖。

我一连几日，宿在他的寝房里，他大方地让出他的软铺，他的糕点，他平日爱喝的茶，以及爱待的一处亭子。

他站在迎风口，指着亭子外荡起涟漪，光秃秃，浮着枯枝烂叶，脏兮兮的湖面。

他仿佛想象到了无比美妙的繁景和以后。

“等夏天到了，这里就是另一幅光景，开满荷花，我们到时可以泛舟湖上，采集凌晨的露珠，我与你烹茶，摘莲藕，给你做吃的。”转向我的眸光流转。

“下个夏天，说不定，我不在这里了。”我轻轻地撇过头，眺望高高墙外的天空，答。

他的语气藏了刚刚的柔情，缓缓说：“你可真是无情呢，拒绝得这样干脆。”

我站在风口，眼眶有些湿润，他将他的披风解下，披到我身上，我的身体往披风里面缩，贪恋着他留下的气息和余温。

他不明白，我不杀他，无法完成和主上的约定，无法获得自由。我心里的那把剑已经迟钝了，已杀不了他了。

我迟早要回到皎月居，或许会死吧。

我好奇地问他：“顾安城，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为我难过一场。”

顾安城抚平我忽然皱起的眉头，微凉的手指，在我眉间逗留，微笑道：“放心，我不会为你难过的，因为没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你一根汗毛。”

我怔住了，暖流淌过心尖最柔软之处，除了感动，别无他想。

他握住了我的手，轻轻地握着，说：“别怕......”

4.骗局

我回到了皎月居，出现目光里的皎月居经历了一场屠杀，满地干涸的血迹和冲鼻的腥臭，我提着剑，警惕地观察四周，唯恐埋伏，杀出来，使我措手不及。

皎月居空空荡荡的，似乎被人处理过惨不忍睹的现场了，关于蛛丝马迹，关于仇人的线索，我探查了整个院子，一丁点都没有。

他们有备而来，走的时候，什么痕迹都消得干干净净。

我快步来到大厅前，台阶下，冬日寒冷的光折射在平静的地面上，我从地上捡起一副面具，银灰色，对于狰狞猛兽的刻画，栩栩如生，非常熟悉，沾着血迹，凝结在缝隙内，颜色变深了很多。

皎月居变故始料未及，我没了去处，终日游荡在市井，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寻找长久的歇脚处。

不过我身上的一袋银子，买住所远远不够，反而食粮和客栈住宿，慢慢地，把顾安城送的一袋银子消耗殆尽了。

某日，我掏出荷包里所剩无几的铜板，买了一个肉包子，张嘴香喷喷地吃着，抚慰咕噜噜发声抗议的肚子。

正在此时，街上行驶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从马车上面优雅地下来一个人，阳光太晃眼，我只见他素衣白雪的衣角，不染纤尘，伸出的一只手，白皙透亮，我竟然就势把自己抓包子油腻腻的手搭上了他的手，仍由他牵上了马车，跟着他又去了顾王府。

他吩咐下人给我另辟了一处清净的院落，似乎早预料到了我终究要再回来的，我一到顾王府，便由他前头领着到了一处院落。这处翠竹茂盛，昨夜下过的雨，挂在竹叶上摇摇欲坠，偶尔飞过零丁麻雀，寂寥鸣叫划破呼呼欲作的风里。

他露出老谋深算的微笑，朝我道：“皎月居，干着暗地里的活计，自称天下无之匹敌，杀人无数，前段时间，江湖上有人出了天价，覆灭皎月居，这对江湖人士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倘若能连根拔起皎月居，既可获得丰厚的银钱，又可扬名立万，凡是有点能耐的江湖人，皆趋之若鹜。皎月居如今这个下场，算得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亏得如此，我们有机会在下个夏天，一起看荷花游湖了。”他接着狡黠地望我一会儿。“我倒是很开心的。”

“你好像挺幸灾乐祸的？”

他忽略我说的，转移话题，夸我现在咬文嚼字，大有长进，用的词汇没有缺胳膊少腿。

我道：“你那些天念的圣贤书，我听得快起茧子了，耳濡目染，自然学了不少。”

他轻笑一声：“让你安安静静坐下来看书，跟要了你的命似的，要么捣乱，要么倒头大睡，所以我决定念给你听比较好，多少能记得，老师抽查，你多少能答对些，能少挨几下手板。”

“顾安城，你……”

5.过往

我曾家门显贵之女，各路人士，贴上来巴结爹爹的，络绎不绝，爹爹为人清白，拒绝任何人往他府中送礼，两袖清风，收了不少门徒，比比皆是寒门学子。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叫顾小黑的学子，他是唯一一个让爹爹倾囊相授的学子。

爹爹同我们在饭桌上就餐时，经常夸他聪慧，叫他带带我。

我原本忍受力极好，爹爹的态度，一再抬高顾小黑，从而贬低我一无是处。我忍无可忍，便第一次耍了性子，饭碗重重放到桌子，摔下的筷子，因为没有掌握好力度，直接丢到了菜里，浪费了一碟子好菜。

爹爹生气了，声调提高了几分，叫我滚蛋，爱吃不吃。

我心中油然而生，满是委屈，忍不住抱怨:“如今瞧来，顾小黑更像爹爹的亲儿子，我倒像个外人。”

爹爹更加怒道:“给我回房面壁思过，没有想通自己的错处，晚饭也不要吃了。”

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小黑。

顾小黑无视我的恨意，津津有味地扒拉了碗里的白饭。

我朝他轻哼一声。

“还不快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不成器的东西。”

我从饭桌上站起，回了房间，收拾行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我以为是爹爹，便故意说着惹他生气的言语，“你这么喜欢顾小黑，你可以认顾小黑当儿子，我横竖比不上他，让你丢脸了，我就识趣些，离了碍你的眼。”

紧闭的房门轻轻推开，我转头见是顾小黑，气不打一出来，“别以为爹爹抬举你，看好你，就……”

我没说完，他从身后端出一碗饭，饭上覆盖着丰盛的菜色，居然全是瘦的红烧肉，我食指大动，抢过他手里的饭碗，吃了几口饭。饿肚子确实很难忍受。

我嘴里含着饭菜，咀嚼，口齿不清地问:“我家的厨娘什么时候烧红烧肉，用瘦肉了。”

他轻咳了几下，一脸通红，详细解释瘦红烧肉的来源，“你不喜欢吃肥的，我给你挑的瘦肉。”

我一下子停止了咀嚼的嘴，端详着顾小黑通红的脸，我问:“太热了吗？你的脸怎么和我发烧了一样。”

我发现顾小黑，其实一点都不黑。一饭交往以后，我们逐渐相处得其乐融融。他在我耳边念圣贤书，当催眠曲，哄我睡觉，我带他上房揭瓦，下湖捉鱼。每次爹爹批评我，他揽过错误，一力承担。

我读书读不出，爹爹往我手掌心打几板子，课后他替我上药，动作轻缓，畏惧弄疼了我。

我托腮，思索，良久道:“顾小黑，你倘若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你继承家业，我闯荡江湖。爹爹一定不会这么凶我，不是有句古话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吗？爹爹为何偏要我念这么多书呢？”

他眉头一皱，干干的嘴唇，一合一张，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回一句:“我才不想成为你的哥哥。”

“我可以多点书给你听。”顿了顿，他又说。

我听得他前面这句话，十分悸动，那时，不记得这是一种怎样蚀骨灭心的情愫。后面一句话，头痛欲裂。

五年

我建议顾小黑，日后可以改名顾小红，因为我都不明白，他为何一见我就脸红，和此情此景，相得益彰，小红一名就十分合适，他摇摇头，点了点我的额头，他不要，小红是女孩子的名字，他一个堂堂八尺男儿，怎能叫女孩子的名字。

我噗嗤笑问:“顾小黑，你身高有八尺吗？”

他脸更红了，连着脖子都粉粉嫩嫩的，“我现在尚且年少，长大后，一定比八尺还高。”

我估计了下我的身高，我说:“长这么高，哪个女孩子会嫁你，和你站在一起，太有压力了，无时无刻不再提醒自己是个小矮子，谁能受得了呢？”

顾小黑捏着下巴，决定道:“那我考虑稍微再长矮一点？”

我赞许地 点点头，“可以。”

顾安城是顾小黑？

“顾安城，你是……”

他用力地抱了抱我，眼泪汪汪，他责怪我，心疼我。

“说好了等我的，你就一个人跑了，我找了你整整五年，你再次回来的时候，居然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的顾小黑，发誓要保护你一辈子的顾小黑呀。”

我木讷地抬手，抱着他，好暖，好贪恋的怀抱。

他拉我进屋子，翻看这些年，他一直写的，一直不能寄出来的信。

多是牵挂，怀念，忧心忡忡。

我感动坏了。

他牵着我的手，道:“皎月居的事情，我帮你去办，等事情了结，我去请皇上下旨......”

“什么旨呀？”我打断他的话，脑袋歪歪一斜，揣着明白当糊涂。。

他忍俊不禁，浅浅一笑，“娶你的旨呀！”

我们一同用餐，桌子上尽是大鱼大肉，我觊觎美食，垂涎欲滴。

“原来你府中的膳食可以这样好，之前你给我吃的清汤寡水，青菜豆腐，我想起来就没有胃口。”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愣是记不得我，我不得罚罚你，提高下记性吗？”

汤足饭饱，他陪我去散步消食，提及那段时光，提及爹爹，我们不约而同地情绪低落下来。

五年前的一天，顾小黑像往常一样给我读书，哄我睡着。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顾小黑在我耳畔呢喃，“等我，阿弱。”

我呜地梦呓了一下，翻身睡得更香。

翌日醒来，我要带顾小黑去集市逛逛，府中边边角角，找遍了，全无他的身影，兴致掉半，在府中闲了半刻，待不住，便还是瞒着爹爹，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府，玩一段时间，玩到精疲力尽，决定去买一串冰糖葫芦。

有一回我和顾小黑说，冰糖葫芦很好吃，他说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非常幼稚。

我觉得，他可能是没有吃到过，所以无法体验冰糖葫芦的好吃，我善解人意地多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回去带给他，一定要让他亲自尝尝味道，对冰糖葫芦改变看法。

尽管我还在早上找不到他的这回事上，与他置气。

等到

我蹦蹦跳跳回到府门口，府中所有人披麻戴孝，府中奏着哀乐飘出。

身边陆陆续续走过一些人，我随意急问了一个人，“这里在办丧事？”

被问的人，叹了口气，似是惋惜，“何大人多好的人呐，可惜英年早逝了。”

我不敢置信，手中的糖葫芦掉在地上，明明早上我看到爹爹授课，还好好的呀。

我还想问点什么，那人已经摇着头走远了。

我欲进门，去看看情况，没有亲眼看到，我无法相信，我迈出一步之际，却被人冷不丁当街劫持，陷入一片漆黑。

我疲倦地醒来，在青楼，身侧嘈杂的你一言我一语，我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老鸨说：“她是个罪臣之女，何之朽已经死了，我们拿他女儿赚钱，难道他还能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找我们报仇不成。”

一个年轻低沉的声音说：“可是，你我明明知道，何大人是被冤枉的，而且是府中有奸细，往何大人的饮食中下了毒才惨遭不幸的。”

“管太多闲事，要嘛你有本事，权倾朝野，有头有脸的人都得忌惮你几分，要嘛，就睁眼也当瞎子，两耳不闻窗边事。”

我恢复得差不多，老鸨逼我接客，我誓死不从，聪临水的一边，从高高的楼上跳入水中。

苟延残喘，保了清白，保了性命。

我闻江湖上皎月居的名声，日夜兼程，走走停停到了皎月居，被主上怜悯，收作弟子，教授武功。

主上问我，不远千里来到皎月居的目的。

我坚定，简单答道：“报仇！”

我记得我接受任务，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连剑都握不稳，颤抖地插进熟睡之人的胸膛，差一点，我又闭眼补上了一把，瞧他断了气息，身体慢慢冰凉，我回到皎月居复命。

主上夸我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徒弟。

我说：“为了报仇，我一定会变得强大。”

主上欣慰：“有志者事竟成。”

后来我杀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顺利， 我无意间察觉，每次出行任务，身后总是跟着一条尾巴，我希望是顾小黑，他一直陪着我，从未离去。

我只要一直假装没有发现，他就不会消失，昼眠夜出，我逐渐习惯了这个暗影的相依相伴。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耍的不过花拳绣腿。

8.朝变

顾小黑那日离去，和韬光养晦的三皇子，合谋。扳倒淫乐无耻的太子，挟老皇帝禅位于一心系于民心的三皇子。

三皇子登基为帝，不负众望，不过一月时间，收复朝野上下，二心者，斩杀于午门，以儆效尤。

下边先时蠢蠢欲动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慢慢敛去锋芒，不再欺负新帝年轻气盛，毛头小子一个，指手画脚，包揽朝务。

臣子上奏，南方水患，北地大旱，新帝宣告各地，举国税收减半，解了雍国上下的燃眉之急。

臣民们口口传颂之，新帝仁善有德，乃雍国之福。

新帝闲暇有余，爱和顾小黑饮酒论事，两人临月为盟，天地诚见，磕头三拜，结为异性兄弟。

顾小黑此名难登大雅之堂，新皇赐名顾安城，安邦定城之意。赐他王爷之位，与他共享繁荣。

顾小黑一心拒绝，新帝像经历世事沧桑般，感慨道:“男人要有本事，才能守住自己在乎的东西，至于本事，一是钱权，二是地位。顾兄，认为自己有哪个？”

顾小黑以顾安城的名字，出现在朝野，从暗到明，今非昔比。

唯一不变的是，一切安定下来，他穿着华贵的衣衫，来到何府，还在等着某人的回归。

皎月居，是他父亲留下的基业，但他无心从商，一手将皎月居，改造成培养杀手的地方，初始为了替三皇子铲除异己，之后为了查探致何府于死地的消息。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得到了一长串的名单，还有一位何府的故人，老管家。

两人促膝长谈。

“老爷，其实很疼爱小姐的，他对小姐平时凶巴巴的，没有好脸色，都是故意的，我家老爷曾任一品官员，推行过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其过程不免损害某些人的利益，我家夫人在临盆之际，老爷外出公干，回到何府，夫人难产香消玉殒，我家老爷的一位好友，提醒老爷，夫人怕是被人谋害的，夫人生产时，吊力气含的参片，表面涂毒，若非夫人当机立断，让稳婆直接开腹娶女，一命换一命，恐怕老爷看到的就是一尸两命。老爷爱女心切，不希望小姐步夫人的后尘，有意疏远，让看到的和看不到的，以为老爷讨厌小姐的原因，正是因为小姐的出世，才让夫人死去的，痛失爱妻。”

不过多久，他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何弱，可他并不觉得，此刻是适宜和她相认的好时机，所以每每见她，都会带上面具。

他一直没有告诉何弱，自己教她的武功招式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厉害，也只能看看，唬唬人而已。

他时刻守护在她身侧，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写的信，一字一言全是他的心里话，可他无法说出来。

他觉得，世间如有一人可以记挂在何弱心中，必须是单纯善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顾小黑。

皎月居和它有关的所有人，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消失就好。

他引导着何弱去报仇，去杀参与谋害老师的人，从上到下，无一漏网之鱼。

9.落尘

他让何弱杀最后一人，是顾安城，因为辅佐新帝，才能突出，骁勇善战，替新帝收复数年内忧外患的边关，一时声名鹊起。

尘埃落定，该死的人，尽数死，归于黄泉，该出现的人，也该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他把何弱送进了地牢，精心策划了一场皎月居和皎月居上下的覆灭。

当然，他没有忘记，那个真正打碎玉佩的女子。

在何弱离去后，他提着剑，到后院，一剑解决了那个不明来历的女子。

女子连惶恐的表情都来不及做出，见血封喉，温热的血溅在他黑色的衣衫上，他嫌恶地脱掉外套，丢在地上。

他有些黯然神伤，五年时间，何弱遗忘了曾读圣贤书哄她睡觉的顾小黑。

他说得一口漂亮的情话，勾引得何弱，脸红心跳。

五年前，懵懂不知的情，五年后，得以再续前缘。

顾安城心满意足。

何弱在耳鬓厮磨的被窝里，软软糯糯唤的还是顾小黑的名字。

新帝嫌弃又土又俗，可何弱喜欢得不得了。

关于皎月居的事情，他和何弱提起一笔，说:已经解决。

何弱信任顾安城，没有任何条件地信任，但凡他说的，何弱都信，但凡他去做的，何弱都紧随其后，这大概就是夫唱妇随典故的真实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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