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云保毅感到恐慌。
一种被未知力量协迫的恐慌。
平时云保毅也看悬疑片、推理杂志,但认为那些东西离他远得很,甚至不合生活的逻辑,纯属解闷逗乐。所以想法一出,他也觉得自己可笑。
可他不能不想。
一周前,云保毅和妻子吃晚饭。云妻手艺好,菜一向该咸的咸该淡的淡,饭也软糯可口,那夜鸡丁却咸得下不去嘴。
人都说云保毅老实,老云也确实能忍,不问。云妻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皱眉:“我把盐放多了。”
喝两口水,又瞪老云:“这咸,你也吃得有味?你有没有亏心事瞒我?”
老云感到冤枉,自己知道云妻线条粗,小错常犯,但自己并没有二话。这一回也忍下来,她倒疑心,就哭笑不得:“我犯什么错?既没有夜不归宿,也没有滥赌滥饮的。”
云妻嘴硬:“你们男人难免花花心思!你当老师的,天天看着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谁知道你动没动心?晚上还去当什么调酒师,谁知道有没有喝醉的女人勾引你?”
老云这下有点生气了。
他是附近一所大学的语文老师,准时上下班,不迟到早退,同事也说他厚道。晚上去酒吧调酒是他一点爱好,自学了一点技术,想过过手瘾,也挣点烟钱,恰巧和一个酒吧老板阿非是老同学。
他调酒时话也少,有些老女人看他老实,也来倾诉,客源不少,但云妻来突击暗访过几次,都见老云规规矩矩,和女客人离着有半米远,把柄都抓不着,也放了心,默许他调酒贴补家用。
谁不知道老师工资低呢!
生气归生气,见云妻突然敏感起来,也察觉到异样:“你收到啥短信了?举报揭发我啥了?证据呢?跟电视上演的一样呗?”揶揄的语气。
云妻迟疑半晌,从房间里拿出一件白衬衣,指着后领一处地方:“那你解释解释吧。”洁白的底色把一个淡橘色的唇印衬得格外清晰。
老云脑子“嗡”的一声,强作镇定:“我可不知道哪来的!指不定公交上哪个女人蹭到了!”
云妻问虽问,心里也不信老云能做出啥事来,当年正是老云的老实忠厚打动了追求者甚众的自己,跟女孩说句话都把头扭一边去,现在还改不过来。当下也没纠缠,这件事算过去了。
2
但事情没完。
连续一周,云妻都能嗅出一点异样。不是模糊的唇印,就是浅浅的香水味,她还无意中发现老云的几本课件上有精细的分类标签,笔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孩子做的。也不知道是那枚唇印引来的多疑,还是这些事情本不同寻常,平时疏忽大意了。
她摊开来问老云,老云也无法解释明确:“校车最近维修,指不定是挤公交闹的。那课件,我的学生一直都这样做的呀!”老云的表情无辜得像落入了圈套。
云妻的怀疑没消,老云自己已濒临崩溃。他不完全无辜,比如他真的有个情人。这个情人小欢正是在酒吧调酒认识的。第一次来时,小欢穿一身黑裙,让老云调一杯血腥玛丽,随后落寞地坐在他面前,不说话,光喝,然后发愣。
如此到第九夜时,还是老云好奇,问了句:“有心事,如果想说出来,说一说?不外传。”
或许见他老实,小欢把情场失意的事全都吐了出来。小欢也就说了这么一次很长的话,平时和老云一样寡言。
偏偏如此安静的小欢,打动了老云。云妻漂亮,但絮叨敏感,老云每日闷声听着,心里并不快乐。
但在此之前,小欢一没吵闹老云离婚,二没逼他要爱的结晶,她就没有道理这么做。想归想,老云还是去了小欢的郊外公寓。
他不过夜,往往趁午休时间坐公交过来,小欢也不勉强,说自己找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不图他钱更不打扰家庭,让他安心。
事实上老云觉得自己生活平静归平静,称得上圆满,女儿蓝蓝和他很亲,在上幼儿园,他把几方关系都平衡得不错。算是美滋滋的小日子!
老云还没开口,情人一见到他就朝他发怒:“说好一周来陪我吃三次午饭的,你连这都做不到了?我图你什么了,陪陪我都难?”
这家里鸡飞狗跳的,老云哪有心思找情人吃午饭?因约定过时间,小欢从不发短信吵闹,看来心里还是记着的。
老云赔着笑哄她,那些没影的事,估计怪不到小欢身上。想到这里,就说:“近来忙,忘了告诉一声,是我错!咱们去那家你喜欢的日料店,再到屈臣氏给你买面膜,行不行?阿非仗义,给了一千块奖金。”
小欢立刻笑了,没再计较。买完面膜,看小欢脸色尚好,老云还记挂那事,就小心地问:“小欢,你有没有——嗯,不小心把香水洒过到我外套上?或者,不小心蹭过我衣领啥的?”
小欢听老云一说,冷笑地把面膜一下就用力摔进他怀里:“我以为我已经够乖了,没想到还是一腔真心喂了狗!一沾花惹草了,没说辞了,就想到我了?我用什么香水,你不清楚?每次接吻,是我猴急火獠的?云保毅,没看出来啊,你真能耐,全世界女人都围你转了!”随即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解释不清楚,你也别找我了!”
老云呆在原地,再一次哭笑不得,知道又多了一个要解释的对象。
到底哪个混蛋他妈的要害我啊!
3
如果事情这样中止,过去也就过去了。但是,要么怎么会有句话说:好事难二三,坏事常八九呢!这天老云照常去幼儿园接女儿蓝蓝。
蓝蓝五岁,每天都蹦蹦跳跳缠着老云给她买冰棒吃。这天蓝蓝安安静静的,老云觉得蹊跷,主动提出:“买冰淇淋吃?换个口味?”
蓝蓝倒盯着他:“爸爸,你心虚了吧?老师说人做了坏事,就心虚。”
老云结巴了一下:“我,我心虚啥?你说清楚!”
蓝蓝撇着嘴:“中午有个姐姐来找我,给我带点心了!她还说,和你是什么好朋友,还会来。”
一顿,又说:“她是很漂亮,但也没有妈妈漂亮!顶多比妈妈小一点,瘦一点。”老云差点脱口问:“穿一身黑吗?”小欢喜欢黑色。他按捺住,先去找照料女儿的老师,认为老师肯定看见了。
老师听他一说,笑了:“那女孩戴着帽子,看不太清,她把你和蓝蓝的住址名字都说清楚了,说是你的朋友,帮你送点吃的给小孩,蓝蓝开始说不认识,但看了她给的一张照片,又说你们应该是朋友。点心我没敢给蓝蓝吃,在这里呢。”
什么照片?什么点心?老云头脑快要爆炸,又听老师怀疑地问:“是你朋友吗?”他懒得解释,也只好说:“可能是远方亲戚。你把点心给我吧。”
本想顺着买的点心看出店铺地址,问问那女生相貌,不料老云一看,哭笑不得:那是家庭手工制做的一盒曲奇!精致地包在油纸里,一行字也没有,看起来倒很美味。
老云心里嫌恶,又去问蓝蓝:“她给你照片看了,什么照片?”
蓝蓝从自己小兜里掏呀掏,掏出一张小照。老云一看,头就炸了:是他和小欢走出屈臣氏的一个背影!挨得不近,但仍能看出认识,或者说能看出至少是一对朋友。
“那个女生,就是这个?”老云追问。
蓝蓝说:“又没正脸。是一身黑,身材也像。”小欢瘦瘦的,偶尔也戴帽子。不过,老云想不明白,小欢想做什么?若不是小欢,谁又冒充她做这事?
4
老云越想越烦,走出幼儿园就想把点心照片都扔了,蓝蓝倒拽着他手说:“不许扔!她是你朋友吗?是你朋友,你怕什么?不是你朋友,那是谁?我要告诉妈妈!”
老云没想到解释的对象现在已经有三个了,一腔火在胸中憋着,第一次吼女儿:“关你屁事!我说扔就扔!”然后一甩手就扔掉了。
蓝蓝哭了起来,越哭越厉害。快到家门口,老云开始害怕,又去哄女儿:“别告诉妈妈,啊?我给你买娃娃……”蓝蓝渐渐止住,像是同意了。
云妻见他们回来,问:“这么晚?才几分钟路!蓝蓝哭什么?谁欺负你?”
“没事,孩子磕到了,吃饭吃饭。”老云怕又惹出事端,忙打岔。云妻瞄他一眼,转头去问女儿:“蓝蓝,你告诉妈妈,磕哪儿了?疼吗?”蓝蓝禁不住问,见妈妈一脸关切,爸爸一脸惶惑,再说心里根本藏不住事,索性又大哭起来,边哭边说:“爸爸,我不要芭比娃娃了……我要你……你别跟那姐姐走……”
老云知道再瞒不住,不如说个干净,没待云妻问,就一五一十倒了出来。云妻听说,冷笑一声,饭也不吃了,进房间把他被褥枕头都扔了出来,怦地就关上了门。
老云本想说他要用房间电脑来改改课件,见蓝蓝哭个不止,今晚妻子不可能消气,叹了口气,想第二天勉强也能把两节课上了,就罢了。
种种事由堆在心里,老云上课心不在焉。上着上着,正讲到宋词人秦观的《满庭芳》,“这‘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一句,是说回首多少男女间……”还未说完,一向安静的课堂竟然哄然大笑,睡觉的同学也抬起头来。
老云莫名其妙,一看大屏幕的PPT,目瞪口呆:上面赫然是老云一张独照,他站在一块标红字“海天一色”的巨石旁,撅着屁股比出一个“心”字,脸上的笑容要多傻有多傻。
那是和小欢在海南三亚天涯海角游览区拍的照片,小欢非逼着他摆出一个“有爱的”姿势。
平常老云把照片一股脑塞到自己笔记本电脑的文件夹里,分类不仔细,连密也不加,里面没有小欢照片,谁碰他电脑他也不怕,指不定自己最近精神恍惚传错了。
“好了,大家安静!”老云转过弯来,赶紧翻过几页往下讲。讲了不到半小时,讲到“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一段,刚念到“便作春江都是泪”,点下一页图片。
本该是一片悠悠落花入春水,没想到图片一出,音箱里赫然响起:“啊……啊……给我一杯忘情水……”台下的噪动简直能把屋顶掀翻,连班长都大笑拍着桌子说:“应景!真应景!”
课是没法讲下去了,谁知道往下还有什么差错呢?没有PPT,倒也能对着课本来上,但老云也没有做好准备,心里又乱,或许连话都要说错了。
5
一向严谨的老云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匆匆把课件一收说:“老师最近身体不适,没把PPT做好,下回再讲,自习吧。”自习也就是下课了,人群雀跃而出。
老云背后出了一身汗,回到办公室把课件PPT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那两处意外,往下倒也没有什么了,心里有点懊恼。照片可能是自己出错,歌怎么可能乱添?他没有往课件上传音乐的习惯,一堂课往往就这么配着图片干讲下来。看来还是有人捣鬼!和唇印、照片、点心有没有什么关系?
正在疑惑,手机响了。一接,是兄弟刘浩,绰号大刘:“哥们儿久不见了啊!我刚从广州回来,晚上整两盅去?”老云本打算找小欢把事情理清,这时觉得大刘格外亲切,索性说:“别晚上了,我有事说,现在吧!老地方!”
“得嘞!”
挂了电话,老云就往老地方——烤肉店赶。
路上他忽然想:会不会就是大刘捣的鬼?
老云怀疑大刘,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从初中起就是兄弟,好得没隔夜仇。大刘聪明,一块胡混不上课,成绩还能看得过去,老云不行,踏实做笔记,才比大刘好一点。
高考后,老云考上师范,读的汉语言教育,因为家境不太好,需要稳定的工作。大刘家庭稍强,读喜欢的机械专业,毕业出来倒没当维修厂工人,人机灵,没两年就混上物流公司高管,四处游玩,年薪还高。
都在同一个市,常常来找老云。按理说,这么个境况也犯不着跟老云过不去,图啥呢?
老云心里暗藏一桩事,十五年来也没忘。
大家都以为二人合拍,是因为性格互补,一个活泼一个沉闷,其实不然。老云把大刘当兄弟,心里并不认为合拍或互补,只是他欣赏大刘,大刘是他想要成为的那种人,自由率性讨人喜欢。
所以虽然一同去上大学,知道毕竟不同,他自己永远也不能做真正喜欢的事,而大刘可以。恰好那时,大刘在暑假打工挣了七千块,给自己买了个iPhone7,还剩下一千打算给红菱——后来的云妻——买礼物。手机和钱就放在大刘的侧腰包里,大刘正在呼呼地睡觉。
火车隆隆作响,包厢里只有老云清醒。他打工的七千,交纳学杂费用后就所剩无几,更别提买礼物。他们都喜欢红菱,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红菱并不表态。
老云从未做过亏心事,他嫉妒大刘,但没想动兄弟的东西。偏偏上帝给了他多好一个机会啊!红菱也在一个学校上学,少了这部手机和一千块,大刘还是可以约到她。老云心慌意乱。
又经过一个漆黑隧道——老云下了手。
6
失去手机和钱的大刘醒来时,老云在呼呼大睡,他只认为是该死的小偷,骂了好一阵。就是那新入学的两个月,老云对红菱默默而持续的关怀,让红菱最终成为了云妻而不是刘妻。
也许两者没有关联,那部iPhone7被老云砸碎扔掉,那一千块也在后来不动声色地花回大刘身上,毕业后大刘创业遇到困境,也是老云不断贴补,十五年来也补上十之七八了。但老云知道罪不能赎完,永远赎不完。
他多少次在夜里痛悔,报应终于来了。
究竟是不是大刘呢?
这次见面隔了两周,大刘看着老云倒吓了一跳:“你减肥啊?还是找了个情人,精力不足了?”
大刘知道老云几乎所有的事,除了小欢。听到他提情人,老云不禁就又勾起那个想法,是不是大刘知道了那事,所以复仇来了?大刘要让他平静的生活破碎?为了万把块钱,至不至于?他们是兄弟啊!
咳,说是兄弟,他自己不就干了不人道的事吗!
想到这里,老云就试探地问:“说到情人,你,这么多年也没成个家,是不是还在,还在想——”没把红菱名字说出口,大刘就怒了,粗眉一动:“我说兄弟,你真看轻我大刘了!夺人所爱的事我肯干吗?我没成家,是没遇上合适的,哪像你,搂着娇妻,还想去找二窟!都说你老实,感情这事,没准还不如我呢!”
看大刘果真很气愤,他说的也是实情,老云心一松又一紧:那究竟是谁?听大刘问:“你说有事,什么事啊?”
老云吞吐了半天,才勉强说:“没啥。工作不太顺心,想换,又没能力。”
大刘“哈哈”大笑,举起啤酒就干:“真想换工作就找我,我给你问问。不过你这老师不是当得挺好,生活又平静,要是再生个二胎……”
余下的话老云就听不进了。看来不是大刘,以大刘个性,要复仇也很难这么细腻,说不定直接绝交。
到底是谁?谁?哪个混蛋?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敌人在暗,而自己毫无头绪,这种感觉真像刽子手在面前一下一下磨刀,就是不往你脖子上招呼。老云又害怕,又困惑。
一场酒喝下来,老云觉得头昏欲裂,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也不知道胃能不能受住。后来大刘看到兄弟的身子缓缓往地下滑去,连忙去扶,看见老云面色潮红、瞳孔扩大,赶紧拨打了医院急救电话。
“酒精中毒!”医生冷冷吐出几个字,又说:“从超声结果看,肝部有疑似癌细胞组织的阴影,建议进行CT检查确认。”
7
肝癌!
这两个字把老云吓出冷汗。他努力回想,自己平时虽然没有恶劣的饮食习惯,但疏于运动,近期肝部偶尔鼓胀……老云越想越怕。云妻一进来就听到医生说的话,马上哭起来了。大刘安慰:“别怕,不是还没确认么,老云这么实诚,上天不会收的……”病房里顿时嘈杂一片。
大刘办事麻利,给老云学校请半个月假,又给酒吧老板阿非打电话。阿非认识大刘,听见请假心里犯难:“调酒师本不多,这老云一不来,生意不耽误了……”
想到是生病的大事,不敢回绝,知道大刘跟着老云学过两手,就算不会调酒,毕竟伶俐,能撑场面,说:“近来生意好,你若有闲空,晚上来撑撑场给你双倍的钱!”
大刘图好玩,想也就几小时,答应下来:“我白天陪老云,晚上能去!”
老云想起小欢,该告诉一声,但云妻和大刘都在,时机不合。这晚刚偷偷拿起手机,云妻一把夺过:“还玩!你又不是个领导,学校没事情找你!酒吧有大刘呢!”老云苦笑作罢,料想小欢不会怪罪。
三日过去,老云看看大刘买的杂志,觉得身子也没有太大不适,忽然问:“蓝蓝呢?她才来过两回。”
“你还知道蓝蓝!”云妻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医院是个好地方?没人带她,跟大刘去酒吧了,说那里好玩。酒吧小,杂人不多,晚点我接她回家。你呀,求老天保佑吧!”
老天不会保佑我了,我是个罪人。老云苦笑着想,觉得医院是个好地方,起码目前没有意外发生。大刘比从前意气风发些,说酒吧比想象中热闹。老云只觉得大刘果然是大刘,什么都能干得来。想起那事,又在心中叹气。
领取报告结果时,云妻被单位紧急叫去,说是出了报告给她打电话。
老云没有得癌。那是个误诊。
这真是老云近日来最高兴的事。平静过后,老云觉得自己等于死过一回,那么就该让后半生干干净净地过。他要跟大刘说清自己做下的错事,也许之后也没有怪事发生了。
上天是在惩罚自己吧!
8
说不出口,老云一字一句写成一封长信。先打给大刘,大刘告诉他酒吧有庆祝活动,让他过去,蓝蓝已经被云妻先接走了。打给云妻,云妻得知无恙,比他还高兴,直说以后要给他补身子。
路上老云又想,不如和小欢就断了吧,以后平静过日子。
酒吧十分热闹,仿佛刚好为老云的康复出院喝彩,七彩气球和装饰彩条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先看见了大刘,大刘一身黑西服,比平日更潇洒。
大刘也看见他,笑着过来说:“老云,我就说你命大,准没事!”
“大刘,我,我……”老云吞吞吐吐,还是说不出来,就把信往他手上一塞:“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姐姐,你和刘叔叔在一块,很好!蓝蓝喜欢和你们玩!妈妈你说是吗?”蓝蓝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又欢叫着:“爸爸爸爸!”
云妻也走上来,跟老云笑说:“瞧这缘分,双喜临门呐!大刘才顶几天差,就遇到这么个好姑娘。你看人家王欢,是不是很漂亮?”
小欢微笑的面容凝固了。
老云觉得自己在做梦,抖索着低头问蓝蓝:“这,这是不是去看你的姐姐?”
“才不是,那个姐姐更高一点,爸爸你在说什么!”
“云保毅,你这信上,说的……”
稚嫩的声音和咆哮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而老云已经跑出了很远很远……
尾
“目前,x大学中文系教师云某投河案已告一段落,据其家属表明,死者生前性情温和——”
“你好,你是x大学中文系学生吗?云某是你们的上课老师吗?我们想了解一点情况……”一大群记者举着话筒,堵在教室门口不断问走出来的学生。
“班长——我们……”一个娇小女生犹豫地拽住班长,她今天没有涂橘色唇膏。班长又高又瘦,戴着新帽子,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笑了。
一直走出校门,班长悠悠伸个懒腰,一脸无辜:“我想,不小心蹭个唇印,倒点香水,拍张照片,做点曲奇看看小朋友,把课件变得可爱生动一点应当是不犯法的——我们也没做什么嘛!”
“再说——他讲课实在太无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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