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在电话里说，今年的钱，就像旱季的河床，看得见，摸不着。
小李在微信上抱怨，加班越来越多，到手的票子却像旧毛巾，越拧越干。
我坐在窗边，听着雨声，想起父亲的话。他说，人啊，别追着钱跑，那像追自己的影子，越追越累。你得转过身，迎着太阳走，影子自己就跟上来了。
一、路
二十年前，满大街都是达芙妮的鞋店。姑娘们以拥有一双达芙妮为荣。那时候，路是宽的，门是开的，钱好像会自己往口袋里跳。
后来，人们不出门买鞋了。他们坐在沙发上，用手指在发亮的屏幕上划拉几下，鞋就送到了家门口。达芙妮还守着那条宽路，店门一扇一扇地关上，像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去年回老家，在镇上的菜市场，我遇到了张婶。她推着个小车，车上摆着几个干净的泡沫箱。不卖别的，就卖她自己做的小菜：糖蒜、辣白菜、酱黄瓜。她说，儿子在城里念书，总说想吃这一口。后来邻居们也来买，说吃惯了，超市里的没这个味儿。
她不懂什么叫“情感需求”，她只是把自己过日子的本事，端了出来。路窄了，就有人从田埂上走出了新路。
二、值钱
我们车间的老刘，做了三十年钳工。手上的茧子，一层叠一层。厂子效益不好，年轻人一个个走了，他没走。他守着那几台老机器，能听声辨出哪个轴承快了。
新来的厂长不信这个，信报表。后来机器真坏了，停了一天线，损失的钱够发老刘半年工资。从那以后，厂长见了他，会点点头。
董明珠也卖过东西。她不是生来就当皇帝的。她一家一家地敲门，一件一件地把事做成。她说，你把自己活成一棵树，自然会有人来乘凉。
钱不认苦劳，它认得是你能把事钉得多死，能把坑填得多平。
三、慢
我们都急。孩子的补习费下个月要交，银行的催款单像秋天的落叶，隔几天就飘来一张。网上总有人说，他一天就赚了我一年的钱。心里像有蚂蚁在爬。
我们村口以前有个做豆腐的老李，天不亮就起来磨豆子。别人用石膏点豆腐，快。他用卤水，慢。做出的豆腐，有股淡淡的焦糊味，不好看，但扎实。镇上饭店指名要他的。
后来也有人学他，可火候总差一点。老李说，不是手艺差，是心急，豆子还没醒透，就急着要它成材。
杨涛在中东做了十年，才做出那个让土豪们上瘾的软件。十年，一棵树苗都能长成遮阴了。
快钱像夏天的雷阵雨，来得猛，去得快，地皮都湿不透。真正的活水，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它流得慢，但能养人。
雨停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楼下传来收破烂的吆喝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查理·芒格那句话，我年轻时觉得是句空话。如今快五十了，才咂摸出点味儿来。你想要什么，不能直勾勾地盯着它看。你得弯下腰，把脚下的土一锹一锹铲实了。
钱像河里的水，你修好了渠，它自己就流过来了。渠没修好，追着水跑，只能溅一身泥。
老王又发来语音，问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我回他：
“把豆腐磨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