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总渴望逃离故乡。身在他乡,心心念念的却是老家。多年后再次踏上故土,既熟悉又陌生,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但母亲怎会抛弃自己的孩子?记住:你永远是故乡的儿子。
北方的冬天,冷得彻骨。寒风凛冽,又像是在呜咽,吹得道路两旁的树摇摇晃晃,眼下是见不到一丁点儿绿了,夏日的故乡什么模样,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大概是忘记了罢。路面上铺满落叶,踩在上面感觉软软的,等到来年春天,这些叶儿就早已不见踪影了。远处传来鸡叫声,刹那间打破了这片宁静。
老远就望见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坐着小马扎,背靠墙,面朝南,干啥嘞?晒太阳。老头儿用干裂而乌黑的手拿着烟卷,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老太太两手揣在袖子里,三五一堆地凑在一起闲聊,都穿着油乎乎的黑棉袄,还真认不出谁是谁呢。春种、夏忙、秋收、冬闲,庄户人家在冬季会稍闲些。“妮儿啊,回来啦!”“这么长时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老一辈的问候容易使人热泪盈眶,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村里又多了几间新房子,这大概是一些父母留给儿子娶媳妇的,但他们又给孩子在县城里买了楼房。年轻人不愿留在小山村,外出求学抑或是打工;中年人需要养家糊口,一个劲儿地往大城市奔。在新年来临之际,所有人都要回家,回家过年,我也如此。再次见到童年时的玩伴,大家已然褪去了儿时的稚嫩,也蒙上了一层生活的纱。小孩子穿着花棉袄,嘴里含着糖葫芦,在自家门前玩闹,然而我却是再也回不到小时候。望着大街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我笑了。
各家各户的饭桌上,炖鸡鸭鱼肉、水饺、年糕、发糕、炸肉丸、炸萝卜丸、猪肉白菜炖粉条……甭提多油腻了!烟糖酒茶也是必不可少的,男人喝白酒,女人和小孩子会喝点黄酒,糖和瓜子要提前备下。客人拎着礼物拜访,主人总是要留客人吃饭的,先沏壶茶奉上,再忙乎着做饭,饭饱酒足,坐着聊天。细数一年的收成,盘算着明年是多种两亩花生,还是种玉米,大年初几就要离家外出打工。小辈问候老人身体可否健康,长辈关切孩子们结婚没,生娃没,娃儿学习咋样嘞。我总是竖着耳朵听大家闲聊,这位说在城里做保姆一年挣了多少多少钱,那个说村里今年又有几位老人过世,时而唏嘘,时而喜悦。
终究还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安静。 在附近山的半山腰看这个小村庄,几家的房顶上冒着烟,鸟儿在树上叽喳地叫,突然扑棱棱地全都飞走了,隐约还看得到几间破旧的老屋。突然鼻子酸酸的,可能是风太大,我打了个寒颤,还是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