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尤其是古诗词中,如果爱一个人有一千种味道,那分在季节里,春会占两百种,夏和冬各自占五十种,一个秋,独享七百种。
其他三季相对单纯,唯有秋,无关年纪,无关男女,可以给所有的爱提供舞台。在这个季节里,爱可以丰满,可以消瘦,可以丰腴,可以清减,可以浓烈,可以清淡,可以五彩,可以霜白,可以熏然如醉,可以黯然伤怀。
从诗经起,一首蒹葭,爱一个人和秋天就成了无法超越的经典: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样一种唯美至极的爱恋,哪有一种语言,画面,或者音乐能表达出穿透深秋的那一缕视线?
由此,爱在秋中被各种极致的诗词燃烧起来。
说才情心思玲珑剔透的的才子,一个李清照就足以为女子的爱代言一万年。
她的一首一剪梅,轻轻浅浅的,就把女子的相思说到了极致: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和李清照相比,也许唯有一生寄情的柳永一首雨霖铃可以相比: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欲爱不得,欲留不得,欲说不得。就一个爱字,有了难倒一生的无可奈何。
能比的才情中的爱,还有秦观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那个时代,爱了,在一起过,然后分开,已经注定没有结果。可即便对自己和对方的欺骗,也朝朝暮暮的骗了一千年。
如果说他们在情感中的敏感脆弱情有可原,那么,那些古典诗词中的大男人呢?
秋天里,张九龄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范仲淹说: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甚至李白,也有秋的爱: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不过,爱之最深两种境界,却为苏东坡所独得。
一首水调歌头,写尽写透爱的本质: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江城子,爱与痛皆不可再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还有谁啊,那些爱,放在这些诗词的秋天里,只能是传奇。
做自己,在这一个秋里,好好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