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旷白日圆

野旷天低树

在乡村,孩子的脚步会遍布整片土地。每一片树林、每一个池塘,每一条田垄,都会出现孩子探险的身影。

放学后闲来无事,我和弟弟便走出家门,前去探访大地之美。或者在干完农活后,就近找寻藏于树下草间的奇珍异宝。

其实既无奇珍又无异宝,孩子的心特别容易满足,弟弟曾在沙土中捡到一块顶端透明的石头,我们立刻真的把它当做宝贝,小心翼翼地用水清洗之后,珍藏于抽屉中,之后多次拿着这块石头在伙伴面前炫耀,让阳光穿过落在纸上。那块石头最终迷失于时光深处,遍寻不得、不知何所归。

长于田间地头的野草、野花、野果,也会给我们带来无限乐趣。春初,苦菜花开出一片嫩黄,它的花瓣颜色亮丽、形状单薄;蒲公英的花色更深,花也略大;还有一种紫色的野花,常一簇一簇开着,紫瓣黄芯,像是一个个小向日葵。

夏天,田野绿得无边无际,地里的玉米一片葱绿,地头沟边的野草肆意长着,有不同层次的绿,车前子的叶浅绿,狗尾巴草淡绿,茅草的叶青绿,棉槐的叶则是深绿。

秋天,田野像是打翻了燃料盒,高粱红、大豆黄、黄米绿,野草开始由绿转黄,天空的云变幻不定,地上的草也颜色各异。

野草是一种视觉享受,野果则是一场味觉盛宴。地头最为常见的野果是龙葵,那是一种紫黑色的小浆果,入口酸甜。

癞葡萄多长在沟边,这是一种藤类植物,多攀附在棉槐之上,一个个绿色果实挂在枝头,果皮上密布疙瘩,摸起来就像癞蛤蟆的皮,从外面看有点像苦瓜。摘下果实,断口处会流牛奶一样的白色汁液,将外面的硬壳扒开,里面的果肉甜得腻人。

偶尔会找到“狗奶子(野生枸杞)”,在一株不高的灌木上结满小小的红果,看着甚为喜人,形状和它的名字很切近,乡下人起名虽不雅胜在贴切,与前两种野果不同,狗奶子只能看不能吃,也很少有人用来泡水喝。

最美莫过雨过天晴,阳光重新洒满整个田野。地里的庄稼全都喝饱了水,一棵棵昂首挺立如士兵,一扫之前的无精打采。野草上挂着雨珠,晶莹剔透如宝石,低头去看,会发现倒映着无数个太阳。草中树上,鸟虫争先恐后地开起了演唱会,蝈蝈放开了喉咙,知了也不甘示弱,叫声响彻整个田野,野鸟的叫声刚刚响起身影早已划过天际。

等我们学会骑自行车,探险的地方也越来越远。一次去姑姑家,路上经过一片田野,我们被眼前景物所吸引停了下来,掠过沟渠来到向阳的土坡上。秋后的日光并不毒,带着一种懒懒的暖意,这块荒地被四周的田地包围格外扎眼。“快看,那是什么?”弟弟突然指向前方,有一小巧的身影在草丛中一晃而过,我们确定这东西不是蛇也不是青蛙,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马舍子(一种小型蜥蜴)”。它们正在家门口躺着晒太阳,我们贸然闯入,将它们惊走。马舍子格外珍惜剩下的时光,“常恐秋节至,焝黄华叶衰”,等到天气转冷,就再也不能出来活动。

老家传言,马舍子是蛇的亲娘舅,蛇如果遭受意外断成两节,马舍子可以帮它接起来,这种荒诞不经的说法给外表并不讨人喜欢的小蜥蜴增添了几分人情味,仿佛动物也都有一门亲戚可以相互扶持。这种只听说过从未见过的动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提醒我们大自然处处藏有玄机。

水库放水之后,水漫过沟内野草,阳光铺满整个水面。听流水潺潺,觉四野静谧。

田间万物,离不开阳光。废窑内有阳光漏入的一面生机勃勃,野草长得没过膝盖,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棵野草病怏怏地立在那里。

庄稼人盼望着风调雨顺,雨水太勤则涝,日头太毒则旱。麦收时盼天晴,拔苗时愿雨勤。

农忙时全家都泡在地里,农活仍干不完,这时候前来帮忙的亲戚如阳光照到田上,解一时之急。阳光之外也有黑暗,一些不可告人的乡村秘事多发生在野外地里,留下一段段传说。

阳光洒满大地,一片生机。我们行走于大地之上,领略四时之美,目睹荣枯轮回,知天命不可违。

(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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