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炮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找了家烧烤店喝酒。
他独自一个人在喧闹的酒馆里自斟自酌,甚至自言自语。时而爽朗的大笑,时而呆若木鸡,时而又情绪激动的敲打桌面。这样人们不断侧目,而他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充耳不闻。
王大炮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明天,不知道后天,不知道未来。他像一颗哑弹,被送出了炮膛,却注定无法摧毁目标。他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呢?倒在目的地的前头,看着它完好无损?亦或是等待十年,二十年,等有人无意间触发了他的引信,杀了这无辜的人?
喝酒吧!喝一杯烈酒!忘却一切烦恼吧!
喝醉,然后沉睡到第二天,然后到按摩会所,找同一个人,发泄到难以为继。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王大炮手上只剩下一千多块,只够他点三个钟,然后吃上一顿,接下来,就只能睡桥洞了。
这天,王大炮必须要退房了,他表情严肃而悲怆,像那个在易水河边上临危受命的男人一样,脸上带着决绝和坚毅。他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包里,径直步行到了会所。
前台的迎宾小哥看到他黑着脸进来,有些惊恐的迎上来,声音颤抖的朝休息室里叫:“17号,有客人!”
房间里有椅子拖拉和碰撞的声音,17号姑娘推门出来,看到那张熟悉的,又明显有些消瘦的脸:“哥,你怎么又来了?”
迎宾小哥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赶紧带哥进去。”然后扭头对王大炮堆笑道:“哥,请吧……”
姑娘陪王大炮进了房间,王大炮作势就要脱衣服,姑娘把他拦了下来,有些为难的说:“哥,真的不能再做了,你看你已经连续来了三天了,每天都要续三四次钟,多结实的身体也受不了了,你看你脸上的肉都瘦下去了,哥,咱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么?可别那么作践自己啊!”姑娘说着,眼睛里泛出了泪花。这几天,她几乎只陪了王大炮一个客人。刚到下午,王大炮就过来,然后一直到天黑才会连滚带爬的离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客人,一连整个下午除了做就是休息时间和她聊天。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客人,连续第四天到这里,却不想尝鲜,只选同样的姑娘。经过这几天另类的相处,她敏感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眼窝深陷身形消瘦的人,一定有着不可言说的故事,他一定是处在绝望和痛苦当中,这让她有一些怜惜,尽管这个行业本不应该对任何一个客人产生任何情感,但她深深觉得,这个人需要帮助。
王大炮没有理她,兀自脱光衣服,进去洗澡了。姑娘坐在床边,对他说:“大哥,你遇到什么事,可以跟妹子说,就算不能帮忙,我也可以听,你说出来心里总好受些。”
王大炮没有回应,反倒吹起了口哨,这样姑娘有些哭笑不得,但至少放了一些心,这个家伙看来离死还远着呢。
王大炮擦干身子,没等姑娘起身就把她扑倒在了床上,他有些暴力的脱掉姑娘的衣服,粗暴的进入了她的身体。每完成一次,他都会去洗澡,冲洗良久,然后再次扑在姑娘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长叹,他瘫在了姑娘身上,不再动弹,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姑娘帮他翻了个身,从背后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地说:“累了就睡吧,你放心,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在这里陪你。”
在姑娘温暖而又清香的拥抱下,王大炮进入了梦乡,他正在那个出租房里,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个女孩,手里拎着行李箱:“我回来了,我不走了。”他欣喜若狂的跳起来,把女孩揽入怀中,他们深情拥吻,纵情缠绵,女孩在他的背后,温暖而又清香的拥抱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他的后背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往后一摸,他触摸到光滑的女人的肌肤,他以为梦境成真了,惊喜的转过身来,却不是梦中女孩的模样。他身边的姑娘,正安静的躺在一旁,睡在她丝绸一般柔顺的黑发里。
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如果,是在一个奢华的五星级酒店的床上,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在和她的情人出门旅行,休憩在远离市区喧嚣的套房之中。她安静而美好,就像新鲜的荔枝,透明的果实里沁出香甜的汁液,让人恨不得满口吞下,以满足自己的贪婪。
王大炮的心不知怎么,有些疼痛,他想,他应该是这个姑娘感到可惜,她不同于他在这种场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小姐,她没有那么浓的风尘气,她像不小心堕入凡间的天使,被玷污侵害,却丢不掉那份纯洁和美好。如果她不是小姐,我也许会爱上她吧,他想。
王大炮凝视了半晌姑娘的睡容,直到她睁开眼睛,投之以灿烂的微笑:“哥,你醒啦!”
多么可人的声音啊,王大炮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头流过,也让他变得柔情:“嗯,你都没盖毯子,可别着凉了。”
这个时候,姑娘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她把薄纱盖在身上,抱着腿,看着王大炮穿衣服:“你明天别来了。”
王大炮提上裤子,笑的艰难:“放心吧,明天我肯定不来了。”
“嗯!”姑娘开心的点着头,肩上的头发荡了下来,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唯美:“我叫宁心”
“宁心,我叫了你四天17号”
“这种地方,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真名,如果以后你还来,还叫我17号吧”姑娘起身下床,麻利的穿戴齐整,“我去给你倒茶。”
王大炮走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姑娘走进休息室,伸出手正在关门,她纤瘦的身体随着门缝的逐渐闭合而消失在黑暗中。
“宁心”王大炮在心里默念,“尘世纷扰,勿宁我心。”
他背着包,沿着灯光璀璨的街道行走,飞驰的车辆呼啸而过,在他的视网膜上形成一道道橙色的光带,在他的脸上敷上了跳动的热浪。有骑着运动单车全副武装的男孩从他身边经过,叮铃铃按着车铃。
他一直走,走过梧桐树的队列,走过大排档的喧嚣,走过酒吧街民谣的惆怅。
他走进了昨天的那座公园,找到了那条长椅。王大炮把背包放在长椅的一头,枕了上去。
北海没有四季,即使是所谓的冬天也有二十几度,能够给人们带来凉意的,就是海风。在炎热的六月,人们都在热汗淋漓中释放着自己的荷尔蒙,也有一些人,从那片灯光辉煌中逃离出来,找一盏昏黄的灯,躺在潮湿的长椅上,妄图与周公相会。
推杯换盏,以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