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故事,它洋洋洒洒的发生过,并存续着。
可是你问,那它发生在哪儿呢?嘿,我还真说不上。
我只知道那是一片,是很大一片你们没了解过的土地。
这片土地因为万物的活跃繁茂而喧哗,又因为自然的秩序宁静而祥和。是个真真实实美丽的地方。
这儿的风啊、月啊、山啊、云啊、花啊,还有…嚯,你瞧,天边飞来了一只美极了的鸟,也好,而我要讲的故事便从她开始吧。
1.男孩甲
“哇,老爹,老爹,快来!”羸弱的男孩扶着木门,抬着头眨巴着惺忪的睡眼,使劲喊道。“一只,好大好大的鸟儿。”
屋内一个左眼缠着白布条的男人闻言,随着声音寻到了大门口的男孩,抬头望去,身体微微一顿。“唔!木丫,是木丫啊…也是有段时日不曾见过了。”
“木丫?”男孩依旧扯着男子的衣角。“这木丫鸟比起咱家后花坛的青隼还要大不少呢。”
“噗哈哈哈哈..”男孩话音刚落,不知什么时候大厅的玉石屏风前倚靠着一个的高大老者,大笑不止。
“小呆子,论聪慧还比不上你那大呆子哥哥。你家后花坛那小青麻雀,相比天上这位,可差得远喏。”老者正声道。
忽然他摸了摸胸口,嘴角轻轻一歪,痛苦的磨了磨牙齿。“啧,差得远喏…”老者喃喃道。
“哼,臭贺爷!”男孩呛声。
绑着左眼的男子轻轻一笑,慈爱的抚着男孩的头,说道“小符二,你说的这个木丫鸟啊,是百鸟之首,是天上最伟大最尊贵的生物。不过在文人们的笔墨里,更喜欢叫她,凤。”
见男孩饶有兴趣,男子便将他轻轻的搂了过来。接着说道。“按我们凡人的理解,这凤是不会生老病死的,但往往会有个生命的轮回。这一轮回便是三百年。三百年年寿将至时,便会飞回西北边的堂庭山深处。”
“在北方的人们通常会认为,凤会将卵孵于极为隐秘之处,旧肉身献给堂庭山的百兽们,而卵便托予百兽照看;也有一部分人觉得,年迈的凤会在深冬栖于堂庭之巅,任冬雪覆盖,待暖春之际,随万物并茂,涅槃重生。”
“但每一次的重生,这凤的样子都会与前一轮有明显的区别。人们很喜欢凤,于是便会给每一轮回的凤取上独特的名字,而我们有幸看见的她,便叫作木丫。”
男子依旧是慈爱的抚着男孩的头,耐心的诉说着。见符二听得出了神,便冲着背后神情万千的老者点头一笑,老者回过神来,也是一笑应之。
“呜!”这时凤突然长长嘶鸣一声,空灵的叫声环绕在这片叫做四平镇的土地上,有更多的人从自家的院子里走出来,想探个究竟。凤却已消失在天间。
“木丫很难过。”符二望向天间凤消失的位置。男子抚摸着符二脑勺的手突然一颤,眼角瞟了一下同样愣在后头的贺爷,然后环顾四周。
见四周再无他人,于是男子轻轻的问道:“二宝,告诉爹爹,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符二挠挠头,说:“因为青隼它每次从山里飞回来,就会发出这种‘喳喳喳’的声音。他会想念隼群,会想念雪漫峰的气味,它很难过呢。”
符二抿抿嘴,又说道“刚刚木丫的声音也是这种‘喳喳喳’的调调,好像是在念叨什么人的故事?可是爹爹,我也听不太明白了,嘿嘿。”
屏风旁的老者脸色更加复杂,男子望着怀里的男孩更是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诧异。
“我的小祖宗哟!再不来,洗脸水就凉嘞!”此时屋内传来一个老太婆的吆喝。
男子回过神来,轻轻地捏捏符二的脸蛋,“去吧,待会爹爹带你去镇上吃好吃的。好不好呀?”
“好!我要吃烧鸡!”男孩笑盈盈的望着男子。男子哈哈一笑,说道:“馋小子,快去六婆那里吧!”说罢,符二一溜烟便跟着六婆钻进了大厅里。
贺爷见男孩离去,直起身子对男子说道,“符藤啊,符二那孩子…”
“贺叔!会吟唱的人有很多的,又不仅仅只有他。”男子粗暴的打断。
府外不远处,闪烁着两个黑影,然后黑影忽的又消失在了通往旁边山群的树林。
贺爷淡淡一瞟,摇摇头,径直走向门口。路过男子的时候停了下来,将头靠向男子的耳朵,低声说道,“但是能明白凤鸣的人可不多啊,符藤。”
符藤闭上了眼睛,将身体轻轻地倚在了墙上。“贺爷,先去把那边的事处理一下吧。”
“唔。”贺爷应允一声,便朝着门外树林的方向慢慢走去。
“那可是世上最美的旋律啊。”贺爷自顾自地说道。
然后加快了脚步,身影埋进在了树林里。
2.男孩乙
天半里,北山宫。
恢弘的宫内院墙一角,有一片不小的空地,空地中央的位置是一块铺满灰玉砖的圆台,圆台四周是摆满木制铁制武器与轻型防具的架子,俨然一副演武场的模样。
圆台上站了不少人,显而易见的分为了两类。
一类是戴着木盔穿着皮甲,手持木短剑的青年,他们是一群人。
另一类是穿着一席考究的白上衣蓝下裳,捏着一个铁戒尺的少年,约摸也就十一二岁的相貌。但他是一个人。
“少爷,要是真的打伤您了,我们到时候怎么跟杨国相交代啊…差不多行了吧”这群青年人中,一个魁梧的,嘴角有道明显疤痕的人说道。
“要你们动手就动手吧,莫非是平时功夫没到位,怕我检查出来?”被称作少爷的这个少年回应。
不少人躬下了身子,做出了进攻的神态,人群骚动起来。“那就得罪了,少爷!”率先开口的是一个黑瘦黑瘦的留着短发的青年,是一个原本就对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心怀不满的青年,加上被当少爷的这么一教唆,更是赚足了胆量,一个箭步就朝着手持铁戒的少年奔去。
木短剑劈头盖脸就朝着少年挥去,凶狠的气势看起来没有一点留情的余地。少年也不躲闪,右手将铁戒往头顶一横,左手手掌抵住铁戒另一头,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劈。
黑瘦青年愣住了,刚想做接下来的回应的时候,少年躬下身,右脚一个秋风扫落叶,便让他失衡跌在了地上,随之发出一声轻声呜咽。
“果然还是差点火候呢。”少年将铁戒收进衣袖,背过手去。
演武场的青年们再次骚动起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但是有点观察力的人不难发现,这个少年的反应和力道并不亚于这个常年习武的青年。
黑瘦青年自然是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但是羞愤之情倒是更快占据了脑海,愤愤道,“还没完呢,该死的公子哥!”猛地一个打挺,朝着少年冲去。
“好好的一个上午,趁老娘不在,经书经书不看,史籍史籍不读,又跑到什么地方撒野去了!”北山宫宫内,悠悠传来一个女声,悦耳的年轻的女声。
演武场的人们也能够听见,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除了这个少年。
少年当真是吓得一哆嗦,铁戒立马抽出,啪的一下打开了黑瘦青年挥过来的木剑。“今天,今天到此为止。”少年说道。说罢立马掉头冲着宫内跑去。
留下在场的所有人一头雾水,尤其是黑瘦青年,僵在原地,哭笑不得。
“七里高墙绕,八殿环正宫。”一个衣着王公学堂教服的老先生在这个学堂里踱着步子,颔首眯眼说道。“七里高墙绕,八殿环正宫。”接着是一群学子们的跟读声。
先说说这王公学堂吧,大部分空间留给了学生端坐学习之处,位置九横九纵,除了正墙,其余三面墙上各自垂挂着九株凤涎蔓,对“九”的着迷,倒也显示了布置者的特殊匠心。学堂正门这一块留给了先生,一个放置讲本的讲台,以及正墙上的一面讲板,何为讲板?正方木板上抹上印泥,先生用手指在泥上作画作字进行讲授,如若要更改,手一抹更改处,字啊画啊也就没了。
就这点装饰,倒也显得简朴大方。
“宫主杨国相,仁慈世…”老先生停在一个伏案酣睡的学子跟前,微微睁开眼睛,一拍桌子。“世无双!!”惊得这嘴角挂唾沫星的学子猛地一挺。“宫主杨国相,仁慈世…世无双!!”学子们照葫芦画瓢的跟读。
“一群小混账!”老先生气的胡须直打颤。低头看向这惊恐的学子,双眼瞪得老圆。“手伸出来!”
这背时鬼睡意陡然消失,颤颤巍巍的把手伸了出来。
“看我不把你…”老先生把手向腰间摸去。“嗯?咦?我的戒尺呢?”老先生左腰拍拍右腰拍拍。
“奇了怪了,早晨还特意挂在这的呀。”他冲着自己腰间的白腰带比划。“难不成是没绑紧,被木丫叼走了?”学生们嘿嘿的小声笑起来。
“罢了罢了,便饶过你这回吧。”
老先生转身朝学堂讲台走去。这转身刹那,一个人影忽的从后门外闪了进来,绕过后门随意摆放扫帚,灵巧的避开两列座位走道上学子们伸出的脚,接着在一个空座位上坐下,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任何异响。
周遭的学生们注视着这个人影,却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六纵七横。”老先生面对着泥板,手指在泥板上边书写讲义,嘴里边徐徐说道。
“在。”
“问你,这普天之下维护我族礼仪、秩序与文明的昌盛之邦有几个。各自的都城是什么。”
“回您,共四个,一为养育我等百姓,为百姓普及礼仪、提供秩序,让百姓享受文明的伟大之邦,山与诗。都城便是我等所在的这美丽的天半里。”说着,六纵七横的这位学子虔诚的鞠了个躬,其余学生也坐直了身子以示尊敬。
“二为守护境内我族不受外族蛮夷侵扰的勇敢之邦,云与梦。都城是神秘依旧的繁星归。三为巩固大海上的礼仪秩序与文明之邦,月与海。都城是宁静祥和,坐落在月落处的月冢。”
“四为…”这学子哑了一小会。“坐享其成、恬不知耻的风与歌。都城是吵杂无序的风陵。”说罢低下了头,没人察觉得到他的神色。而其他的学子听到这里,都显露出与之前不一样的表情。
是不屑与鄙夷。
“回答的很巧妙。”老先生见状,轻轻的叹了口气。“但是希望之后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不要有这种情绪性的形容。”
“我要你讲的是历史,不是战前演说,不需要让人心潮澎湃。清楚了吗?”老先生转向自己的学子们。
“嗯。清楚了。”他答道。
“就这样吧。”老先生轻轻的用手帕擦拭自己手指上的泥,接着又说道。“然后把铁戒尺放到讲台上来。”
学子们一听,开始在底下偷笑,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讨论起来。
这站起来的学子猛地一愣,抿着嘴,脸上泛起了羞愧“唔…好,好的。”
“唉,下不为例,这次我也就帮你瞒过你堂姐了。”老先生无奈的摇摇头。“对了,好像晌午的时候杨国相的马车队回来了。”
“去看望一下你父亲吧,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