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牙疾很久了。时常会因为牙痛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说来惭愧,第一次切身感受妈妈的牙疼是在去年。那时正带爸妈自驾游,游玩第二天,妈妈就因为牙疼说不了话,喝不了水,疼的坐立不安。那时才知道,妈妈的牙,十年前就套壳修补了。因为时间久远,牙套都开始松动脱落了。
这次清明节前,爸妈战胜昂贵路费,决定回老家一次,一项主要内容就是帮妈把牙镶好。爸妈搭上高铁,早发晚至,虽有劳累,但回家的喜悦让他们精神不少。
在家稍事几天,便去看牙。检查后,医生说镶好牙要差不多2个月时间。听到这个,爸的急性子就发作了,说:“等不及。回去的时间不能推迟,不然现在做的环卫工人工作要重新入职,会少奖金,还可能因为年龄大,环卫工都不请他了。”(其实,我们帮他算过也就少个三五百)。
爸的小心思我们懂。闲不住的他,是想在还能动的时候,多干几天活,多挣几天钱。那样他每天过的才踏实。
没有拗过父亲,爸妈风风火火的回去,又匆匆忙忙的回来。那时,没啥经验的我,简单的以为自己在的城市比老家发达,给妈看个牙会更放心。
社会上的事情,隔行如隔山。不搞芯片的,会觉得做芯片有什么难;不生病、不去医院的人,会觉得去医院看个感冒、修个牙有多难。可世间万事都是这样,想着简单,真要去做就没那么容易了。
回来一周后,抱着“儿子答应妈的事应该尽快落实”的态度,带着妈妈走上了治疗 (熟悉)牙的就诊(学习)之路。先去了熟人介绍的街边小诊所,当时牙医(算半个)家里装修,过半个月才有时间开诊。第二天,妈的牙龈发炎肿了,就这样等着消肿,日子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异乡生活,语言不通,妈总是觉得不得劲。不像老家一样,买东西可以讲价,看病可以问个底明白,街坊邻居唠个家常可以随心所欲。看病的时候,妈总是担心这个。
再次去小诊所,牙医正在给一个患者磨假牙。燃糊的塑料味在小房间飘荡,黒黑的电针吱吱的磨着假牙。检查过妈妈的牙齿后,医生说那颗牙必须拔掉,才能套牙修补。反复询问后,无奈返回,决定第二天去正规医院。
次日一大早赶去医院,挂号、排队,从9点半排到11点半才轮到。很少来医院,更没来过牙科。走进诊室走廊,左右张望看着牙科特殊的隔间设置,还挺新奇。特诊6室,进去后说明情况,按要求躺在诊椅上,看着医生检查着妈妈的牙齿,从里到外,剩下的牙齿七零八落,仿佛在生活的洗礼中败下阵来似的。
妈妈老了。脸上布满皱纹,胳膊上的肉也颤巍巍的。
妈妈不再是以前那个风风火火,冲在前面能为子女挡风遮雨的母亲了,她比任何时刻都更需要陪伴、体贴、照顾。
拍X光检查后,医生说:“靠近里面的那颗牙要拔掉,不然怕以后会不定时的肿痛。要先拔牙,3个月后在两边各种1颗牙,然后再套牙。种牙1颗九千多。”仔细询问后,妈妈说不想拔牙。怕疼,再考虑考虑便退出了诊所。
缴费时,妈妈悄声跟我说,刚才看到医院宣传展板上介绍,有个80多岁的老人还种牙,那么贵,都快死了也舍得。一阵哽咽,不知如何回应。
人生八苦,一世沧桑。喜欢住农村的母亲,为了照顾儿孙搬进了城市;一辈子省吃俭用,老了却要成千上万的花钱。老一辈人受的苦,过的日子,多少下一代能切身体会。耳顺之年的老妈,对现在的高消费、高花费多少都有些难以接受,难以适应。
“留在老家修就好了。北苏村的牙医是祖辈传下来的,爷爷、爸爸、三个儿子都是牙医,可以测血压、打麻药来拔牙。这次回去,他家二儿子从北京学种牙刚回来。急急忙忙的不让在家呆,回去给你爸说这边看个牙他一年的工资都不够用。”
一路上,我附和着。虽然还是鼓励妈妈拔牙,但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妈妈说:“等明年清明回家再看。在这期间,等着牙齿自己脱落。”
一口牙磕磕绊绊,从出牙、换牙到长全,咬碎多少苦难、咀嚼多少心酸,在岁月洗礼下又逐渐脱落离开。
就像儿女,养大、离开、散枝。能长久陪伴该是多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