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丁谨那夜与宦喻楼别过以后,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文依梦、梁月洁他们。他们都不太相信,尤其是萧笙,他觉得以宦喻楼的为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金风玉露楼的楼主。但是事已至此,萧笙又不得不相信。可如今就算知道风铃发生的一切都是宦喻楼的阴谋,丁谨他们究竟能怎样?他们既不知道宦喻楼下一步的计划,又不清楚金风玉露楼的所在。然而他们又不能坐以待毙,这件事情已足够令他们苦恼。丁谨算定了宦喻楼迟早会对他们所有人下手,毕竟知道宦喻楼就是金风玉露楼的人,整个风铃只有他们。
主动权似乎在宦喻楼那边,宦喻楼若要对他们下手,他们是防不胜防。
但是宦喻楼会选择什么时机动手呢?不仅文依梦、梁月洁、萧笙想不通,丁谨也想不到。
只是这几天来风铃一直风平浪静,不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样子。可是暴风雨来临的夜晚,岂非正是同样地宁寂?
入冬以来,北风更加的凛冽,天气格外的冷,呼出的空气,简直就要瞬间结成冰。
这十天丁谨他们一直在等,等宦喻楼带着金风玉露楼来光临这里。
文依梦靠窗而站,不时地看一眼剑柄,他很期待,期待和萧恨水重逢,以报杀兄之仇。
丁谨随随便便地坐着,目视着梁月洁清丽的面容,突然灵光一闪,道:“我明白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移向丁谨的脸庞,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丁谨道:“我们既然知道了宦喻楼的身份,他一定不会率先对付我们,他料到我们必然有所防备,以他的习惯,是不会贸然对我们下手的。”
“不对我们下手,他就不怕我们走漏了风声,对金风玉露楼不利?”梁月洁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现出愁容,问道。
“他自然担心,不过……”丁谨看着梁月洁,笑了笑,“他算定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风铃,所以觉得我们不足为虑。况且,他一定要更要紧的事要处理。”
“什么事情这般重要?”
“梁教主是否还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风铃?”丁谨又冲梁月洁笑了笑。
“神刀大会!”梁月洁心中一动,两眼一亮,“正是因为这神刀大会,才死了那么多江湖好汉。”
“不错,我们来风铃,对宦喻楼来说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宦喻楼原来要对付的人,本来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丁谨说道。
“月姐姐还不够有名?”一直一言不发的沈小虎突然问了一句。
“梁教主的确有名,但比起百笑帮或者盗贼王呢?”丁谨含笑问道。
梁月洁若有所思,轻咬玉唇,杏眉一蹙,道:“说的也是,距神刀大会过去了也有一段时日了,盗贼王和百笑帮派来的人音讯全无,到底发生了什么,盗贼王他们一定有所疑虑,他们想必一定会再派人前来,如果这时盗贼王的人、百笑帮的人以及一些名门正派的人一起来了,金风玉露楼就算是实力雄厚,也是疲于奔命,顾不得应对我们。”
丁谨听罢点了点头,道:“梁教主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这样一来,对我们是件好事。”
文依梦转首望向丁谨,道:“丁大哥的意思,莫非是找到来风铃的各门各派,将真相告知他们?”
丁谨道:“找到金风玉露楼虽然不简单,找到来风铃的帮派却是容易的很。”
话音方落下,那名方铁禅的手下正推门而入,他看到众人都在,还未来得及施礼,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梁教主,董教主,风铃客栈来了好多江湖人……”
不待他将话说完,梁月洁便娇叱道:“来得好,我们去会会他们,若说服了他们,不愁金风玉露楼不灭。”
她说罢便提刀在手,匆匆往门外走去,丁谨无奈笑了笑,紧随其后。
沈小虎也待跟上,却被浊浑飞止住,只听浊浑飞道:“你们几个留下就行了,又不是火拼,去这么多人干什么。”
文依梦道:“如此也好,我们就留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他刚说完,再望门外看时,已不见了三人的身影。
三人一路前行,在这漫天夕照下走了一刻,就来到了风铃客栈的门口。“风铃客栈”四个字的牌匾下,站着一队黑衣长衫的剑士,这些人的肩膀上都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鼠。梁月洁知他们来历,轻声道:“盗贼王的手下当真是威风。
丁谨摇摇头,无奈地笑笑,看了她一眼,正要一步跨入客栈,门口的两个剑士手一挥,两柄利剑挡在他胸前。还未待丁谨发话,这两名剑士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梁月洁心中不忿,正要抽刀,丁谨冲她使个眼色,她才移开目光,强忍了胸中的怒气。
丁谨回过头来,笑道:“在下姓丁名谨,一介布衣。”
黑衣剑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道:“阁下真的是丁谨?”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两名黑衣剑士交换个眼神,手腕一抖,两柄剑掠起两道剑光,一齐斩向丁谨咽喉。丁谨反应是一等一的快,头望后一仰,便避了过去,不等他们换招,丁谨顺势一个倒翻,掠了出去,落在街心,与梁月洁肩并肩站着。这时黑衣剑士们都冲了过去,将他们围住,并大声喊道:“丁谨来了,丁谨来了。”
丁谨他们感觉莫名其妙,梁月洁冲丁谨问道:“你和盗贼王是仇家?”
丁谨摇摇头,苦笑道:“我与他素昧平生,他的手下也是第一次见到,未曾谋面,如何结下的怨仇?”
“阁下当然与我等未曾谋面,但是有无仇怨,和谋未谋面,并不是一档子事情。”客栈内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丁谨他们循声而望,就看到一个身披锦袍、妩媚中透露着阳刚之气的女子昂首跨了出去,她慢慢向丁谨他们走来,两旁的黑衣剑士纷纷让开,显然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丁谨瞧着她一步一步逼近,不解地问道:“既然阁下说与在下有仇有怨,在下想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仇怨?”
那女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面色却是不改,她在丁谨前方九尺处止住脚步,道:“阁下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在我孙国晶面前装模作样的,你还是第一个。”
听到“孙国晶”这个名字,梁月洁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讽刺之意,她娇声道:“原来是盗贼王手下的大护法,难怪这么蛮不讲理。”
孙国晶不加理会,反倒是客栈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孙护法不必和他们废话,贫道看他们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出凌素飞的下落!”这话音一落,客栈里飞出一个杏黄色道袍的道士,这道士飞出时有如仙鹤凌空,看来身法甚是了得,他掠到孙国晶面前,便缓缓落下,落下的同时,已反手抽出剑来,剑锋遥罩丁谨他们三个。
浊浑飞是识得这人的,他当先一步站了出来,将丁谨和梁月洁护在身后,大声说道:“青城山的松鹤道长,怎么也会掺和江湖之事?”
这松鹤道士冷哼道:“贫道游侠天下,最见不得尔等宵小之辈,替天行道,还有错么?”
浊浑飞喝道:“谁是宵小,松鹤道长这话说的未免有失身份。”
松鹤道士最不能容忍别人当面反驳,他闻言一怒之下,长须都飘了起来,但见他运力于掌,一剑刺了出来,就认准了浊浑飞的胸膛。
浊浑飞倒是不慌不忙,左手食指在鞘上一弹,宝刀跳出鞘来,正好隔断了松鹤道士剑势。松鹤道士脚步微错,身形变幻,眨眼之间刺出六六三十六剑,每一剑都专指浊浑飞的要害。到浊浑飞已抄刀在手,怎容他从容来去?浊浑飞大喝一声,宝刀左右挥舞,带着劲风虎虎,一刀刀劈在松鹤道士的剑锋上。“当当当”,一连串清脆的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松鹤道士连退数步,直退到孙国晶身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梁月洁见这松鹤道士剑法并不怎样,娇笑道:“好一套飞鹤剑法,小女子佩服佩服。”
松鹤道士闻言脸色刷的一变,但他却是并非浊浑飞敌手,退到孙国晶身后,作声不得。
孙国晶见这番情景,眼里的凶光大盛,道:“各位看来是不打算交出凌素飞了。”
“你们与凌素飞有仇,去找凌素飞就是了,何必要纠缠我们。”梁月洁娇声喝道。
孙国晶听罢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好,很好。”她顿了顿,回首喊道,“里面的各位都听清楚了,看来不合力制住他们,大家要想要的结果,是得不到了。”
这话音一落下,九条人影,一条掠了出来,他们的身法极快,全然不在松鹤道士之下。这九人一字排开,并肩站在孙国晶身后。
虽然这九人都是穿着华贵、身份不低,但是丁谨他们三个,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最左边一人那里。
这人身高九尺,如同半截铁塔,他一身长衫之下,浑身的肌肉仿佛就要破衣而出,然而最为显眼的,却是他头上那顶状似鲨鱼的帽子,这顶帽子压的很低,几乎盖住了满是横肉的脸庞,只露出两只野兽般的眼睛闪着凶芒。梁月洁看他一眼,都觉得遍体发寒。
看着这人,丁谨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道:“东海鲨王!”
“果然是他!”梁月洁机伶伶打个寒战,东海鲨王的名字,她是听过的,江湖上不曾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少的可怜。这东海鲨王的武功如何,梁月洁不知道,她只听说过东海鲨王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很怪异。据说他特别喜欢蹂躏别人,无论男女,只要犯在他的手里,就是生不如死。近年来崛起的武林新秀柳依飞和他的妻子林中兰,本来江湖中令人艳羡的一对眷侣,只是他们有一次去东海游玩遇上了这东海鲨王,一套柳家金童玉女剑法九九八十一路走尽,仍是被他所擒。至于后来的事如何,梁月洁想想都是悚然心惊。因为东海鲨王对柳依飞和林中兰的蹂躏,简直不是人所为。
东海鲨王似乎知道梁月洁在打量他,他一眼望向梁月洁,舌头从鲨鱼帽里伸出,沿着唇边舔了一舔。梁月洁不敢与他对视,急忙移开目光。东海鲨王见状更是得意,大声怪笑了起来:“孙护法,这女子就交给本王处理可好?”
孙国晶冷笑道:“鲨王喜欢,拿去好了。”
“邓君泽邀请大家来,都是为了凌素飞抢走的那柄刀,本王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四月女神共赴巫山、同行云雨,哈哈!”
“邓君泽”三字入耳,丁谨心里已明白个大概,他晓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宦喻楼。
但是形势已容不得他解释,因为东海鲨王已出手。
东海鲨王虽然身形如岳,可是动作却很快。
他就像一条从滚滚大海里一跃而出的鲨鱼,带着势不可挡的浪头,径直地扑向梁月洁。
梁月洁在他庞大的身形笼罩下,活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鸟。
东海鲨王两只大手凌空一抓,往梁月洁的肩膀抓去。
“美人,今夜本王会叫你欲仙欲死!”东海鲨王身在半空,鲨鱼帽后面的面容堆满了淫笑。
但是他两只手却抓了个空,梁月洁这时已被一只手推到一边。这人冷冷地瞧着东海鲨王,伸手一只点出。这一指看似平平淡淡,却蕴含了神剑薛亮“飞神剑”的奥义。即使强如东海鲨王,也不敢硬接。他急忙收回双手,扭身一转,避开了这一指。
东海鲨王落地之时,已看清这人的面目。
这人当然就是丁谨了,他面对着江湖上这恶名远扬的高手,毫无惧色。
东海鲨王又气又恼,暴喝道:“你这兔崽子,难道不知道本王是谁么?”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丁谨淡淡道:“以你的武功,比不死冥王或者兽老怪又如何?”
东海鲨王不说话了,他盯视着丁谨,咬着牙道:“你想死,本王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