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滴到帐篷上啪啪作响,大风吹得帐篷直摇晃,恐怕再来一阵大风,帐篷就要被吹散架。我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心想,明天早上也许帐篷和我就都飞到别的地方了,会飞到哪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早上依然醒的很早,五点半起床,来到帐篷外,能够看到远方的山和云,对我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当我们收拾完毕准备出发时,大雾又把山封了起来,此时队伍的意见出现分歧,有人要上山,有人想观望,有人想下撤又不甘心,一番讨论后,大家决定暂时不走,看天气变化再做决定。
我们回到各自的帐篷,有睡觉的,有烤鞋袜的,还有几个福建人在喝茶。我躺在帐篷里写日记,看kindle,烧了一壶开水,倒到瓶子里,用瓶子烫鞋。一时间,队伍里充满了休闲的味道,大家都明白,这几天鳌太天气都很差,好几支队伍都取消上山计划了,而我们明知天气不好还上来了,如果今天不上山,明天可能就要下撤了吧。
上午十点,云开雾散,队伍成员商量了一下,决定出发。鳌太的天,就像小姑娘的脸一样,说变就变。我们刚收拾完,浓雾又上来了,但拉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决定无论怎样都要继续前进。前两天的掉队队员也跟我们一起出发,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不可能在天黑前到达营地的,一旦天黑,就算是户外大神也不敢行走在鳌太山脊,何况是他,对于这种不要命的行为,我们劝说无效,毫无办法。
出了营地是一个陡峭的石海爬升,那名队员直接掉队,队伍前进一个小时,在绕过了两个山梁后,全体队员集结等掉队队员,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期间队伍成员又发生了意见争执,最后也没能达成共识,前队几人先走了。
后队还是昨天的几人,带着掉队队员一路追赶前队,因为等他,我们浪费了大量时间和体力。此时山顶狂风大作,起了暴风雨,冰雹顷刻间砸下来,我们根本来不及加雨衣,瞬间衣服就被雨水打透,这预示着我们随时有失温的危险,而失温是鳌太亡人的首因。
仅是天气不好倒也无妨,关键是今天的路,实在是太糟糕,行走在山脊的迎风一侧,脚下都是巨石和悬崖峭壁,登山杖基本用不上,整个一路我们都是连滚带爬,抱着石头在山尖巨石上跳来跳去。
如果没有背后五十多斤的负重、没有山顶十级侧吹大风、没有浑身湿透的衣服、没有脚下湿滑的石头、没有被雨水和雾气蒙住的眼镜,走这样的路也不是很难,但上述条件同时出现,任他是大神上仙,也要狼狈不堪吧。
后队再后来分成两队,我和白衣一队在前,七哥和掉队队员一队在后,我们两队距离也是越来越远。终于在通过一个风口时,为了确保自己不失温,我们两人通过后没有停留,就再没看到后面的两人。
上午出发后,整整一天没见到过太阳,在狂风暴雨中我们艰难前行,登山包的防风罩被吹飞了,登山杖被我滑倒后踩弯了,衣服、登山鞋和袜子都湿透了,水袋里的几升水也都喝光了。这一路走的太过吃力,根本无心他顾,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但没有什么遗憾的,命能保住就不遗憾。
晚上七点多,我们还在山脊顶着风走,眼看太阳就快落山,一旦天黑,风雨一定更浓烈,到那时,或许一切都结束了。有几个瞬间,我向来坚定的内心动摇了,那种由内而外的动摇,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一丝一毫的惭愧,我相信那是正常人都应有的反应。后来前队一名队员也坦白,在山脊行走时,出现了好几次投入大自然怀抱的念头,我们并没有嘲笑他,因为我们也一样。
当看到树林的那一刻,我知道老天不绝我们,就算天黑前走不到营地,我们也可以在树林里找个背风处扎营,我们带的装备足够坚持三四天。在重获的希望激励下,我们一个小时走到了营地,看到了前队扎下的帐篷。
因为风雨太大,前队五人只扎了两顶帐篷,我和白衣两人也只是合力扎了一顶帐篷,然后迅速进帐篷躲雨。我们煮了红糖姜茶,煮了面条,换上干衣服,钻到各自的睡袋里,虽然睡袋已经湿了一半,但并不影响取暖,身体很快热了起来。
外面风雨肆虐,我们惦记着后队的两个人,心久久难平静。前队已经准备明天下撤了,但我和白衣决定明天在这里等后队,我们祈祷后队两人安全,七哥是个老户外,我们相信就算是这种恶劣天气,他也能带着掉队队员逢凶化吉,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