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

覃如雪来到医院的半年,就遇到了不少同事结婚,先是五楼办公室的吕副,三十一岁当上副院长,现如今身怀六甲,到明天三月份即将应该一个小生命的诞生,她结婚当晚请请卫生院的老员工去喝喜酒,每个科室的桌上都放了喜糖喜饼,只是结婚的消息就轮不到像覃如雪这些后来的新人知道了,覃如雪拿了一颗喜糖放嘴里,甜甜腻腻,正如她刚认识凌盛那会儿,可刷了牙再吃其他东西时入嘴又变得又苦又涩,像现在她与凌盛的关系,最近他忙着复习考医师资格证,给覃如雪回复的消息很少,基本是一些基础的日常对话:“吃饭了吗?”、“在干嘛”之类每天无趣的对话,两人的关系不深不浅,激情过了只剩一些鸡零狗碎的事,偶尔产生分歧也是正常的,覃如雪的快递三天没拿了,她想着如果凌盛出去,是不是顺便也可以帮自己拿,她小心翼翼的问:“你出去吗?”

“不出。”

她终究是有点失望,也是,自己又不是他心底多重要的人,能做的事自己做就行了,又何必麻烦一个心里装着其他人的男人呢,第二天一大早,覃如雪骑着电车来到快递店门口拿了自己的快递,其实她本来就是挺独立的一人,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再到现在,能陪着她一路走过来的只有自己,只不过中途喜欢了一个人,从此对他产生依赖,可是她的一点依赖在他看来只会是麻烦,不想再插手关于她生活中的任何事。

休息两天之后又该上班了,每天只靠打针输液的钱,每个月三四千块只够维持自己的生活,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腾出来做其他事情,人们生下一个孩子把他养大,花了不下几十万的投入,期间包括生病、上学、衣食住行,每样都要花钱,期间还要注重他的教育问题,要上名牌大学,要工作结婚生子,还要给他们买房买车,意义是什么,长大后的孩子之后只会顾着自己的生活,最终都会忽略了生他养他的父母,还会把孩子丢给父母带,自己跑到各个地方去旅游,一想到这些,覃如雪对婚姻产生了恐惧,另一方面,又十分渴望别人的关心,哪怕一句最平常不过的问候,都会让自己觉得心情舒畅,心里感到温暖,在她的原生家庭中,她可能真的太缺爱了,过早的生活在一个没有温度的环境里,总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淡漠,冰冷的外表下是一颗孤独、脆弱而又敏感的心。

吕副的婚礼没结束几天科室的另外一位同事又发了喜帖,邀请全院每个员工去参加自己的婚礼,小蒙和刘医生是疫情时期认识的,由于病毒的爆发导致很多医务人员不得不从医院走到外边去采核酸,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发生的情感变化总是复杂的,单身的已婚的都在密切的联系中感情变得微妙起来。

一场疫情把去采核酸的医务人员困在隔离酒店之内,那时出了外出采核酸就是待在酒店,离得近的就待在一块聊天,离得远的对彼此又感兴趣的就通过手机联系 ,一来二去,看对眼的就谈恋爱,瞧不上的就只能做个普通朋友,许多爱情故事便在此环境中诞生。

又过去了一个月,收费的小吕也结婚了,婚礼当天,她特意打包了饭菜到科室处给值班人员吃晚饭,覃如雪开着电车与科室的同事一同去到附近的一个村,天暗下来,屯里摆了十几桌酒菜,随便走进一桌没人的桌上,把红凳子摆成十个,等同事来齐后开始上桌吃菜,十菜一汤,有荤有素,等吃的肚子发胀,打了个饱嗝时便知道该走了,此时只剩三四桌在喝酒猜码的青壮年,大啤酒肚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到膝的短裤,面颊通红的在桌上比划手势,覃如雪临走时偷偷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凌盛,此时他吃饱了也起身准备走,刚来不久的护士艳珠说等一下她要坐凌医生的车回去,覃如雪心里暗暗有些羡慕,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够坐上他的车去逛一逛,后来许多同事都坐过他的小车,唯独覃如雪没有坐上他的小车,两个位置并排,主驾驶和副驾驶,两个人挨得很近,他们之间也会有不少话题吧,回到宿舍后,她时常在想,他们在那个密闭的空间内又会做什么呢?尤其是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事,会聊日常聊工作还是会做其他什么亲密的动作,这些她禁不住的在脑子里乱想,又不敢想得太深,她会吃醋,简单点来说,她喜欢凌盛,对他的一切又十分感兴趣,可这些仅止步于她的想象,这个月她在罗回,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一个月,意味着没有夜班,没有打针输液,也没有凌盛,真不知道他和其他上夜班的女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覃如雪记得他与其她同事说过的一句话:“上班喜欢和护士聊到天亮。”

其他什么重点都没记住却唯独记住了他这句似有若无的再平常不过的聊天对话。

覃如雪上班的第一天差点迟到,那天下着小雨,她七点便骑上自己的电车上罗回,刚买电车的第一天不太熟练,她慢慢加速,最大只能开到二十迈,那是她当时认为的最大时速,也是最稳的速度,从罗回到医院不过十二十三公里的路程,那天早上她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拿着钥匙狼狈的开了门,然后穿上衣服开始工作,收费和捡药是主要工作,药的种类不多,但她要迅速记清楚这些药的摆放摆放位置,遇到街天人很多时,她能够流畅的配好药给她们。

“你不要着急慢慢来,捡药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一位老医生安慰她,人很多,到了中午只有她一个护士,医生有空时也会帮忙捡捡药,一中午下来腰酸背痛,只等人少的间隙才敢去隔壁的烧鸭店吃一碗粉,七块钱,既好吃又能填饱肚子,傍晚五点半诊室才关门,覃如雪骑着电车回宿舍时经常能看见凌盛的车从她身旁疾驰而过,每每路过时,她总是很紧张,生怕他看见她笨拙的骑车的样子,到了临近月底的某一天,凌盛忽然就来了罗回坐诊,她早早的就看到他的小车停在门口,如此显眼,看到他的小车就知道他来了,他看见他,并没有好意思和他打招呼,因为同覃如雪来这里的护士还有另一位,小铃,他们之间是有话题的,经历一个月的上下班相处,至少是比覃如雪要有共同话题的,他一来,往靠近药房的诊室坐下,两腿岔开,抬眼便自然的与小铃搭上话:“今天怎么来这里啊?”

“哟,那你怎么来这里不去医院啊?”

小铃笑嘻嘻的回她,可以看到她满脸笑意,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了聊了十分钟,他的互动得越欢,覃如雪心里越不舒服,尽管她到配药室去清理桌上的药渍去了,她擦啊擦,始终觉得不干净,愣是反复擦了好几遍,她其实是想跟凌盛聊天的,不过已经将近一个月没看到他了,今早一见他便不自觉的脸红,甚至没能与他说上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忽然想来昨晚做的一个梦,那个梦是关于凌盛的,她看到凌盛朝自己走来,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在公园里漫步,那个梦如同偶像情节般照进她的心里,所以在那个细雨纷飞的早上,她的心情是美好的,甚至于幸福。

“如雪,看一下沙丁胺醇还有药吗,电脑显示库存不足,开不出来。”

凌盛的声音穿过几道厚厚的玻璃墙传到覃如雪的耳朵里,所以她听到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不影响她对其声音的接收力,尤其是凌盛的。

“有啊,还有”覃如雪用手数了数,又继续开口说:“五盒整。”

“哦。”

“小铃,帮我在群里叫药房加一下库存。”

凌盛转头对着正在玩手机的她温和的说道,说完,往椅背上一挨,闲散的将头往后仰,手指有节奏的敲在桌上,就这么挨了一小会儿,小铃说:“好了。”

于是凌盛又开启工作模式,给看病的大爷大妈开了处方,等到病人减少后,凌盛又从他车上拿出一捆黑甘蔗,他拿到厨房,自己拿一根啃起来,目光一扫,朝里边的人都说了一句:“你们都过来吃啊,这甘蔗是我亲戚拿来的,甜。”

小铃笑着走过去和他开玩笑:“凌医生今天吃得好哦!”

黄医生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看,提不起半点兴趣,委婉拒绝:“最近牙口不好,吃了容易上火。”

覃如雪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走到配药室门口也朝他说了一句:“我不吃了。”

最后只剩下凌盛独自在诊室后边的空地上啃了一地的甘蔗碎渣。

覃如雪想上厕所,朝着凌盛的方向走去,厕所在左侧,凌盛正在忙着吃甘蔗,覃如雪走到他面前,假装不经意问一句:“凌医生,这甘蔗好吃吗?”

“特别甜。”

吃完最后一根,凌盛洗了把手,然后转头悠闲的问一句:“听主任说,你开电车开得很慢,最近熟练一点没有!”

“我刚买的车,开得太快,不安全。”

覃如雪不好意思道,这种事,连他也知道了,她耳根很红,面对凌盛的脸时更不知道所措想下意识的躲开。

凌盛笑了一下,不知是意识到她的窘迫还是觉得这样很可爱,见到有病人走进来,他又悠悠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到了午休时分,覃如雪要回去休息两个小时,她上的是正常班,凌盛和小铃上的连班,上到下午两点半他们就可以回去了,覃如雪骑上电车,将电车转了方向,驶向公路时隐约听见凌盛问小铃:“中午吃什么?”

“吃隔壁的渔粉啊,我现在不饿,你去吧!”

“那我打包回来给你。”

他们之间的对话在覃如雪看来是那么不合时宜,因为凌盛从来没这样对自己说过,她喜欢他,可他一点都不知道。

躺在床上的覃如雪一想到今天见着凌盛的画面脑袋便开始发热,脑神经兴奋了一中午,闭上眼愣是没睡好半分,凌盛、凌盛、凌盛,满脑子都是他的画面,她觉得这是自己做过的最疯狂的幻想,居然幻想和他在一起,她一定是疯了。

下午两点半之前,她骑上电车又驶回了今早上班的地方,只是她来的时候凌盛却准备下班了,他坐上自己的小车,将车调了头几秒钟的时间车子就不见了踪影,覃如雪甚至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他的样子,凌盛走了,她感觉这班上得无聊至极,没有一点乐趣,他就像覃如雪生活里擦出的一点火苗,火灭了,生活也就开始枯燥,做什么都索然无味,她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他呢?

覃如雪对着手机玩了很久,终于熬到下班,她回到宿舍洗了澡,开始到外面的公路上逛,公路边有很多散步的人,成对的老人、带小孩的妈妈,边防跑步的民警,三五成群的来,覃如雪走到一个村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翻开朋友圈想知道那些待在自己微信上的人今天都做了什么,她翻啊翻的,在众多晒自拍美照的照片中找到一个画质不太清晰的视频,那是凌盛的朋友圈,他在跑步,配文:路灯没见亮一个,考验我的视力。

后边配上一个笑嘻嘻的表情,他今天去跑步了吗?他也喜欢跑步?他今晚会做什么呢?一连串的问号在覃如雪的脑子里浮现,她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在与他的对话框前始终不敢发出一句对他的问候。

其实她也喜欢跑步,在大学的时候经常跑,不过跑了两年也没见自己有多瘦,工作后就再也没跑过了,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和凌盛一起去跑跑步,现在想来,不过是自己幻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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