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李清照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刷微博才发现，赵丽颖主演的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开播了，大有刷屏之势，连我那表姐妹微信上也流行起用“娘子”彼此称呼（剧中对中青年妇女的称呼）。此剧的剧名正是出自李清照的《如梦令》。因为此IP大剧的流行，我又去把易安居士的这首《如梦令》翻出来学习一番。
再翻出《如梦令》的时候，我怀着一颗“归零”的心，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读，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抄写了多遍。倒不是如小儿一般机械地完成师长要求，而是在写下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愈发感觉能够走进词人的心间。一笔一划之间，仿佛跨越时空，以“透明人”的视角，去参与词人的生活，观阅词人的音容，感知词人的心绪。
还不赖，在这浮躁光阴里，竟尚且能理解了这首词表面的意思，并粗略有些自己的感触。这首小令短短六句话，却把一代“婉约词宗”的起居生活、多愁善感，于言简意赅出，描绘出一幅有声有色的画卷。
词面意思大抵是说：昨夜，虽然下了些零星的雨，但是疾风却吹了个不停；虽然沉沉地睡了一觉，但是昨夜的酒劲余韵还在；我问正在卷帘的丫头：外面怎么样了？她却说海棠还是和昨天一样。你可知道？你可知道？现在这个季节，应该是绿叶繁茂、红花凋零的呀！
不知道别人读来是什么感受，我也未去查阅别人的品评，就从自己的第一感受出发，且分享一道最原始的领悟吧。
一首词，读来无一个“愁”字，却让我感受到了浓浓的“春愁”“惜春”之意，一种化不开的惆怅贯穿在这首词中。
开篇，“昨夜雨疏风骤”与“浓睡不消残酒”，不禁让人产生疑问：既是“浓睡”，又怎知“昨夜雨疏风骤”？即是“浓睡”，为何又“不消残酒”？其实，矛盾中见端倪：知道“昨夜雨疏风骤”，说明词人并没有睡得很深沉；一个“浓”字只是表面上形容睡得很久，或是醉意太深以致于意识不慎清醒，“不消残酒”，更加印证昨晚喝得不少，并且睡得也不是很好。
在这里，我不禁回忆起自己为数不多的一两次醉酒经历。酒喝得不少，其实大多是心中承载了太多惆怅或是压抑，借酒浇愁；可殊不知“借酒浇愁愁更愁”，酒是不消愁的，反而让人在生理上处于混沌，心却可以敏锐地感受到。无怪有些人，总喜欢说“我没醉”“我心里清醒的很”。因为心中有愁绪，即便醉酒，词人也感受到了昨夜的风和雨。
醒来第一句话，就关心外面的情况，可见词人内心对外面有着某种牵挂，结合后文，或许她院子里的海棠昨日还明媚娇俏，但不知这一夜的风景，将她们折腾得是个什么样的模样？换了我必定是一面担忧中，一面又带着一点侥幸的期盼吧：明知风雨无情，芳华多半已残零，但又希望她们可以兀自安好。
丫头却不解词人敏感的内心，丫头“看花是花”，词人已经是“看花不似花”的境界了。丫头说“海棠和昨天一个样”。是的，海棠还是那株海棠，她没有变成芍药，她也没有变成隔壁家的海棠，甚至她还挂着些许红花，她的绿叶还在。
但是词人心中的海棠是在变的，海棠昨日有昨日的模样，今日亦该有今日的模样，她们是不同的。她只好在内心叹息：你知道什么，在这个时节，海棠是应该到了绿叶繁茂、红花凋零的时候了。是的，我想即便她没有往外看一眼，见过了数十年风雨，也深谙大自然的时令规律，一场暮春的风雨过后，海棠必然就要换一身模样了。
两个“知否”，加重了词句的语气，透露出词人对事物变化的敏感，一个“应”字咋透露出词人对暮春的叹惋，但比之“无可奈何花落去”，词人在这个阶段的惆怅、怜惜相对淡然，更加能够顺应时光的变化，理解她们“在季节里应该有的样子”。
我无缘得见海棠“绿肥红瘦”的景象，但记忆里对腊梅“绿肥黄瘦”、玉兰“绿肥白瘦”的景象却很是深刻。花开的时候，那一树的莹黄、一树的洁白，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景象，一点儿叶子都没有。腊梅像一树的精灵，在风雪里闪着明黄通透的光，并散发着阵阵幽香，沁入心脾。而玉兰则一如汉白玉的宫灯，圣洁而静谧地驻留在玄色枝干上，那种冰清玉洁，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姑一般。在早春的一阵风，或是在暮春的一阵雨中，花儿就在各自的季节里开始凋零，在花儿落下的地方，绿叶正在逐渐成长，最后长成一树的繁绿，再也找不到腊梅、玉兰原来的样子。
绿叶有绿叶的风味，但终究在词人的心里，花更加姣美，也更加富有青春年华的寄托，所以世人皆称大好春光、青春时期为“韶华”，一个“华”字（早期同“花”字）更说明人们对花的喜爱，并冠之以美好。
我想，并非不喜“绿肥”的生机盎然，实则叹息芬芳已逝、春意迟暮、世事易变，人生堪比红花瘦吧。
电视剧《知否》，主要讲述的是盛家庶女盛明兰在封建大家庭中如何自保又如何一步步成为侯门主母并收获爱情的故事，借用易安居士小令的结句做剧名，亦是有所隐喻。封建时代的女子们就好比那海棠，在成长中，尤其是在及笄成年选择自己的姻缘前程时，不得不面对封建礼教的约束管教，不得不面对封建伦理的命运安排，这些就一如一夜的风雨，经过一夜风雨吹打的海棠，怎么可能还是从前的模样，从前纯真可爱的小姐，亦要告别年少时光，束发嫁做人妇，面对多舛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