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的离世,带走了我的一个时代。
有人知暖知热,心疼关爱,嘘寒问暖,细心呵护的时代。
说我婆是我的再生父母,是因为我的父母都不够父母。啊婆囿于这层关系,对我关爱有加。自小就懂事乖巧的我,到了读书年纪,也比较热爱学习,成绩可嘉,得到大家族的赞许。我也十分享受着这样的一半童年。
另一半,是充斥着农活,家务,和没有阿婆在身边的一半。
小时家离小学大概一百米的距离,每当听妈妈说阿婆明天会来家里,我虽然人在上学,但心里想见我婆,想抱我婆的冲动痒得很。
清晰记得一次,趁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老师说自由活动的间隙,我飞也似的奔跑回家,为了我婆,待个十分钟左右,听到学校里下课铃响了,再急急忙忙,着急又兴奋地跑回学校,上最后一节课。看似狼狈的小学生,心里很暖。
还有一幕,10岁左右光景,我把平时的一毛两毛零花钱攒起来,等我婆一两个月来一次的时候,我就给她,那一次,我有点害羞又有点成就感地把一小沓既有一毛又有两毛的钱交到阿婆手上,阿婆说不要,给我自己花,我记得都快要哭出声了。后来,阿婆收了没收,我也记不清了。
这种事情,持续了很久,很久。只要我有零花钱,就攒起来,要给我婆。可能是自己看到过阿婆花钱谨慎,知道金钱金贵。
我婆去世前几年,也有在收路边看到的快递箱子来卖,我婆觉得那就是钱,丟了是浪费。打心底只是心疼钱,而我却以为阿婆是喜欢收这些纸箱,我便把自己平时的快递纸箱都不丢,攒起来,也给我婆卖。偶尔去见一次她,给她卖,她也是咧着嘴笑得乐呵呵的。
后来的她,得了肺癌,查出时已经是晚期,医生跟我们家属说,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听了都纷纷转过身抹眼泪,哽咽不止。
会去医院检查,也是一年前偶然的一个刮风的夜晚,凌晨时分,外面下起雨,老人家睡觉都不怎么安稳,有点风声雨声的就会被吵醒。我婆睡前把床边的窗户开了,这会儿,便摸爬起来,想关个窗的功夫,不料,却在关好窗户后回床边时,没坐稳,一屁股跌倒了在床下,手掌朝下撑着地板,手掌骨折了。
第二天才让家里人带去医院医治,后来从医院回来,我们大家伙都全部回去看望她老人家,她还精神镌烁地谈论着昨晚的摔跤经过。后来几天连腿都没力气了,家里人又带去做检查。才查出来个肺癌晚期。
一家上下,一下子慌了神。一直以来都是行走如风,家务能干,发音有力的七十来岁老奶奶,病来如山倒。于是,我们老老小小的都尽可能地陪在她老人家身边,我和我妈离得远一点的,就两个星期去一次。很多次去到,阿婆都数落自己为什么那天晚上会这么不小心,摔断手,怎么就牵扯出这样的腿疼之病呢。
我们没有让她知道病情,只说她普通咳嗽。但病势实在是发展得快,几个月的一次看望,她突然跟蔫了的花朵一样,呼吸都十分微弱,长辈们叫我赶紧回家去,外嫁女不能看着我婆过世,对我不好。
那时候的心情五味杂陈,心痛,紧张,害怕,难过,不甘……我带着三岁的孩子开着车往家走,那时正下着倾盆大雨,车窗前挡玻璃被雨打的声音十分响亮,我也崩溃着大哭,在车里放声大哭,为什么会这样?我哭啊!哭天喊地!坐在后座的女儿还不会表达,大概是支支吾吾地喊着“妈妈、妈妈”吧。
哭完很累。
祈求上天给我婆多点时间,让我们多尽些孝心。
上天保佑。我婆病情时好时坏,偶尔需要住院,能回家住了便回家住。再过了半年,在一个全员准备辞旧迎新的大年夜早上,我婆狠心离我们远去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倒在床上,再次哭天喊地起来。
送我婆走的那天,心很痛,泪流成河。
第二天大年初一,我带着悲伤,带着小孩,在一条小溪边感伤,感怀…
纵使有很多的遗憾,很多的不解,很多的不舍,很多的不甘,很多的思念……庆幸还有文字可以记载,似乎能让那个画面停留,似乎能让那个人重现。
重温一遍一遍又一遍跟我婆的日常,是从我毕业以来留存的照片或录影。还好我喜欢拍照,喜欢记录,还留下有较多的日常。就好像她和他从未离开过。
奇怪,我的女儿大概每个月都会说一次想“太太”(即是我婆),常常说着说着哭得抽泣。我说太太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生活,每当晚上散步望见天上的闪闪之星,我们俩就会和它打招呼“您好啊!太太。”“你好呀,小宝贝,你出来散步呀,你又长大咯,更懂事咯,我感到很开心哦!”我每次都充当我婆的声音,和女儿对话。
家里偶尔飞来一只飞虫,或蝴蝶,我说那是太太来我们家,她想我们了,来看我们了……
现在的我,现在的我的生活,已经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没有我婆的呵护的温暖时代。
纵有难受,亦以另一种方式好好过活着,心里知道你一直都在不远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