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六是我的高中同学。什么时候的,我也不记得了。
陆老六的儿子和我的女儿高中时是一个班级的同学,他的儿子告诉我的女儿说:“我爸爸和你爸爸也是高中同学呢。”
陆老六对我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你不记得了?”
“我应该是记得的,应该是同学吧?”我说。
陆老六说:“瞧你这是啥记性啊,还大学生呢?”
“我没上过大学!我要是上过大学那我现在就牛逼了!”
“现在也挺牛逼的啊,听我儿子说你是什么什么行长?”
“人民币快递银行,下面的,不值一提。还是你牛逼啊,那个什么局的官员啊!”
“办事员,小办事员而已,大机关,你懂得。对了,你不是行长吗?我求你办件事!老同学,这忙你可得帮啊!”
“你说我一个下面的也就能办点下面的事,你要是想求我帮你把钱存上,那我肯定能办到!”
“草了,存钱谁找你呀?找你贷款!”
“不存钱上哪儿贷款去啊?银行不就是靠你们这些工资基本不动的人养着呢。贷款我可办不了,那玩意得层层审批,严着呢!”
“银行的钱不都是你家的吗?大行长一句话,想贷多少贷多少!”
“那样的话就更不能贷给你了,我家的钱要是借给你这样的人还指望着你能还啊?”
“不是我,是我姐夫。我姐夫你还记得吧?原来挺高挺瘦的!”
“好像记得--不记得。不过,姐夫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姐夫的事儿都是大事儿,这得办啊!他是什么情况?”
“姐夫原来的工作早就不干了,现在自己干个公司,公司规模还挺大的,具体的你们谈吧。”
陆老六的姐夫是他的亲姐夫,又矮又胖。虽然他姐夫和他姐姐离婚多年,但他还是叫他姐夫。一日为姐夫,终身为姐夫。
陆老六的姐夫的公司规模的确挺大的,一家专门从事废品回收加工的公司,俗称收破烂的。可能差不多这个城市里的拾荒者都算是他的兼职雇员吧?不过人家公司有个洋气的名字,叫做再生资源利用有限责任公司。
陆老六的姐夫比陆老六强太多了。人家为人高调,做慈善啊,扶贫救灾啊,出手大方,一百一百地捐。陆老六的姐夫还曾经资助过一个小学生,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来陆老六的姐夫和陆老六的姐姐离了婚,又娶了这个小学生,准备一直资助终身。
同样是高调,高调和高调又有不同。有人是高调地装逼,有人是装逼的高调。
陆老六的姐夫说:“老四,你和我们家老六是同学,但你可比可他强多了。这么些年来他就没办成过什么事儿,但有件事他办成了!”
“什么事?”我问道。
“让我认识了你!”
“我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认识我也不能娶家去。”
“哈哈哈哈,现在这个小娘们儿可比他姐姐厉害多了,再也娶不了了。”
我不知道陆老六的姐夫说的这个小娘们儿厉害是脾气厉害还是别的什么方面厉害。所有的玩笑里,都藏着认真的话;所有认真的话里,也都藏着玩笑话。总之,可能是很厉害吧。
安排快递员去那个叫做再生资源利用有限责任公司做贷前调查,半个月之后这笔贷款就完成了。在银行同业中,我们的快递员工作效率一直都是很高的。
这里有必要插播一下我们人民币快递银行的广告:想要人民币,赶快找快递!
陆老六打电话说:“出来喝酒啊!”
“我从来不喝酒!”我说。
“装屁装啊,不少喝吧?”
我这个人有一个的特点就是一直喜欢说实话。可是我发现我身边的人也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他们一直都不喜欢我说实话。
我说:“老六,你TM地能请我喝酒?太阳打哪边出来了?”
“打姐夫那边呗!姐夫说我事情办的好,让我必须请你吃顿饭。当然了,他给报销。咱们去薛老七那儿吃,就在我单位旁边。”
“薛老七?”
“草!薛老七你不记得了?鹰勾鼻,刀条脸,长得跟个汉奸似的。”
“好像记得,好像不记得。”
“瞧你这是啥记性啊,还大学生呢?”
“我没上过大学!”
薛老七同学开了个烤肉店,店面不大,生意还挺红火。
同学见面无非是喝喝酒,吹吹牛逼。人家牛逼的人从来就不愿意吹牛逼,因为人家本来就牛逼。
我们一个人喝了五瓶啤酒,牛逼就吹完了。
陆老六一边走一边和我再吹已经吹了好几遍的牛逼,我突然感觉肚子一疼,菊花一紧。
陆老六说:“去我单位!”
陆老六单位的卫生间很豪华,诺大个房间里只有一个蹲坑,孤零零的像张大嘴等待着你去添饱它。
陆老六说:“薛老七TM地给我们吃的是坏肉吧?我TM也不得劲了!等着我取纸去!”
陆老六和我轮换着蹲了也不知道有几个小时,后来终于不蹲了。纸没了,牛逼也没了……
陆老六打电话说:“完了,老四,我摊事儿了!”
“怎么了?”我问。
“你赶快上网,自己看!”
我按照他说的网址打开网页,马上跳出一则新闻:某有关部门半年“未发一证” 专家剑指懒政问责。
“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问道。
陆老六像是哭着说:“你不知道啊,那些用纸我TM都拿去我姐夫那儿换卫生纸了!”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但它终究会是很糟的。陆老六这回算是真的摊上事儿了。
本文纯属虚构,也可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