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以往的第六天，在小零的印象里是周六，可以休息了。即使成了鬼，也是一样，小零一直睡了九个半小时，才醒过来。只是，今天却不一样。
这是小零第一次醒来以后，身边有人，不，应该说是有鬼——一个男鬼。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小零吓了一跳，赶紧飘起来。可是男鬼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看着她。
“你是谁？”小零尝试问了一下，她想，也许这个房间有鬼在住了，只是自己刚好也来到了这里。
小零赶忙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因为前些天她都是睡在其他地方的，昨晚是因为想好好休息，就找了一间看起来最舒服的房间睡下了。
“没事儿，你，为什么没去投胎呢？”男鬼依然一直盯着小零，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我好像撞坏了脑袋，家里一分钱也没有，没有钱就没有去投胎。”小零别过头去，尽量不和他对视，“你呢？为什么没有去投胎？”
“我很喜欢现在这样自由的感觉……”
男鬼说完沉默了，感觉像是充满了留念。
“投胎了也还是可以生活在这里呀。”小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她现在也习惯了做鬼的感觉。
“投胎的话，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了，不能做着曾经想但是做不了的事儿，不能看着生前留恋的东西了。你想投胎吗？”男鬼终于挪开了目光，盯着落地窗外的街道，纵横交错的公路，有些拥堵的车流，还有……活着的人类。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会想投胎吧。既然我已经死去了，就不再是我了，注定应该开始新的命运才对吧。
小零这样想着，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去投胎吧，我给你付费。怎么样？”
“什么?”
“我说，我把投胎的机会给你，我留下，懂了吗？”男鬼缓缓飘过来，离小零近了些。
小零立刻退后了一些，“我，不用了吧，你自己留着去投胎，不好吗？”
“我用不到的，没有投胎的打算了。我这里有一万五，够你投胎再加上任何一条要求了。”男鬼指了指天花板上，“就在这里，你拿着吧。”
“可是……”
“好了，我想睡会儿……”男鬼打断了小零的话，“如果你觉得不安心，那你等我醒了陪我两小时就好。”
“抱歉，你先睡吧。”小零又一次道了歉，然后不说话了。
男鬼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躺到了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剩下了小零一个人，啊不，一个鬼。
其实小零完全可以直接去天花板上面，拿了他的钱就去投胎的。但是小零真的没办法这样做，这是一份她根本还不了的赠予。因为这个人，基本等于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可是，小零突然开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投胎了。
虽然会忘记投胎前的一切，可是，投胎后她要慢慢长大，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着，然后直到某一天再一次死去，再一次变成这样。也许到时候，她又需要一笔通行费，那时候会是多少呢，一百万？RMB?
重生还是彻底死去，这是一个问题。
她突然觉得很累……
男鬼只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小零一直没走开过。
“考虑好了吗？去投胎吧，再活一次。”男鬼伸了个懒腰。
“我陪你两个小时。”小零轻轻说，没有直接回答男鬼的问题。
“嗯，好啊，走吧。”
“去干什么”
“享受生活”小零内心：我已经享受好几天生活了。
小零跟着男鬼飘了出去，又交谈了一会儿，小零才知道男鬼编号十四，他让她就这样叫就行。
男鬼十四带着她去划船，去和运动员一次参加比赛，再然后居然还去了雪山，然后飘在山顶上大叫。两个小时说起来很长，但是事实上过得很快很快。
幸好男鬼还记得回来的路，他已经住了六天了，早就记住了位置。不像小零，撞坏了脑子，什么都搞不清。
他带着小零飘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房间，然后飘上天花板，在隔层中拿出了一个小箱子，交给小零。里面是一万五RMB，一次投胎加上一条投胎条件的费用……
“真的，就这样给我了，你自己，不投胎了？”小零还是有点不敢接过箱子。
“嗯，对。你已经陪了我两个小时了，这些是你的了。”
“可是，你会消散的。”
“没事，我并不在意。”
小零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接过来箱子，最后看了男鬼十四一眼。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想把他记住，哪怕是投胎以后。就算是对上他的目光也不要紧。
小零不知道看了他有多久，也许只有十秒，也许是好几分钟。
“快走吧。很高兴认识你，在接近我存在的最后一天。”十四笑了笑。这是小零第一次看见他笑，很暖的那种。如果他还活着，她也活着，也许她会喜欢十四这样的男生吧。只是，没有这个如果了。
“我想，吻你一下，记住你。”小零突然对着十四笑了，这可能是她这一生，包括生前生后，第一次对一个男生说这样的话，也是这一生最后一刻的想法吧。既然是这样，那不如跟着自己的冲动做一次好了。还有什么没有尝试过呢，除了这件事。
不等十四反应，小零已经飘上去吻住了他的唇。她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柔软还有……安心的感觉。
“快走吧，你没多少时间了。”十四轻轻退后了一点，对着小零摇摇手，和她道别。
小零轻轻点点头，飘了出去……
一路询问，小零找到了那个登记点，她想了想，打开小箱子，分出五千，交了个蹲在路边的一只鬼，他还是个孩子。五千或许帮不了他什么，但是，总比没有好，万一有奇迹呢。比如她自己……
那一条投胎条件，不要也没什么问题了。
交了费用，小零走进了那条属于投胎转世的通道，一次也没有再回头。此时此刻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她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