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晚饭是在公公婆婆家吃的,老公出去了,我想带孩子们早点回家,公公抱着儿子送我们出来。

晚上依然和白天一样飘着细小的雨,打着伞似乎看不到雨滴,于是讨厌打伞的我索性收起来,宁愿用棉袄的帽子遮住头,路上几乎没有人,所以儿子的咿咿呀呀声显得格外清亮,儿子有三十多斤,没走多久就能听到公公的喘气声,于是刚进巷子我就让他放下儿子,我可以慢慢背他回家。

估计确实是有些抱不动了,公公把儿子放在台阶上,我赶紧让儿子说爷爷再见,女儿也跟着说再见。公公还没有伸直腰,嘴里还在踹着小气,却不停的和孩子们说我走了,旺仔,麦子,我走了,明天来啊。眼睛看着我们一步步上台阶,我大声叮嘱他,你走慢点,看着路,小心啊!

然后他说了声“好”就走了,那一瞬间我看到一个苍老的有些佝偻的背影离去,心里哽咽,生怕明天再也不见了。

公公今年78了,非常疼爱孙子,每次见面他的视线从不离开他,哪怕儿子去上厕所,他都会跟在身后看着,儿子也很喜欢爷爷,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互相追逐着满屋跑,玩累了的时候公公坐在沙发上休息,两岁的儿子就会爬到他身上歪着头说爷爷喝水,旺旺和爷爷一起坐。

春节过后公公去医院体检,身体出现了很多毛病,尤其是肺部,和癌症只一步之遥,并且不能感冒,一感冒就会随时终结生命,婆婆抽了好几个签说他过不了今年。

虽然迷信,但每次只要想到这里,心里就会恐惧,然后难过,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一个生命在倒计时的亲人,我每天只是想让儿子尽可能多的时间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玩闹,一起笑,一起快乐,我希望他能多活几年几个月几天哪怕是几小时,我是那么的害怕生离死别,我从没像今年一样祈祷家人身体健康。

那天婆婆来我家,我猜到她有些话要对我说,于是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她告诉我,过几天回老家想做一些老人的后事,想给棺材涂油漆,想买一套寿衣。我打断她,你别说了,我有些害怕,我想哭。信佛的婆婆总能波澜不惊坦然面对,她平静的说,不要怕,孩子,人老了迟早要走就不会怕的,虽然你是我媳妇,可我一直把你当女儿,很多事提前告诉你是让你有心理准备,总好过走得突然让你们深受打击,活到这个年纪也够了。

我不住的点头,心里在流泪。

我没有能力做什么,陪伴吧,我只有在他们余下的生命里一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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