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 我只愿过有书相伴的生活

从童年到现在,对于书我一直有着不可割舍的情感,从没有因生活的窘困和和命运的乖舛而淡化。

记得小时候,每月都会有公社的放映队来村上演电影,有时就会带来一些书卖 。我的第一本书就是那年月,父亲在一次看电影时给我买的,是一本只有七分钱的小人书,书名叫《刘文学》,描写的是少年刘文学为保护集体财产壮烈牺牲的故事。

由于不计其数的翻阅,小人书渐渐变得体无完肤,让人再也不忍卒读,而书中的每一页都已如胶片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了。在这个小英雄的感召之下,十一岁那年,我也抓了一回偷生产队玉米的贼。一本小人书,成就了一次我少年时代的英雄壮举。

长大后人世间的诸多事,后来逐渐淡忘了,但与书相关的却大都清晰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

高中毕业后,我回到农村袭承了祖业,繁重的农活并没有扼杀我对书的爱恋情结,一有时间和机会,我就会找书来读,从不像别人那样聚在一起聊侃、玩扑克,恣意地浪费青春的美好时光。

那时家里生活困难,根本没有闲余的钱用来买书,因此可供我读的书总是少之又少。后来我有幸认识了乡文化站的陆站长,就经常步行二十多里路去文化站借书,陆站长对我这个有点与众不同的青年很是喜欢,每次都热情地接待我,尽可能地推荐给我好书新书。

我二十二岁那年,有一天,陆站长特意来村里找到我说:我给你找个工作你干不干?说着就掏出一张招聘启事的传单递给我,原来是县新华书店要在各乡镇招聘一批农村图书发行员,负责各乡村屯的图书销售,说白了就是每天到新华书店把书领出来装在自行车上,再带到各个学校、村屯去卖。这既能赚钱,又有书读,实乃一举双得的好事,如馅饼一样掉在了我的面前,我如何能放弃,于是大声说:我干!陆站长说:你可要想好了,这工作很辛苦的。那时我义无反顾,果断决绝。

于是,每天我起早贪黑地穿行于县城和乡村之间,走街串户,兜售着我的青春和热情,三个乡九十多个村屯、小学都重叠着我躬身驱车的身影。

这个工作确实很辛苦,每天跑百八十里已是司空见惯,两百里路也时而有之。但我没有退却,主要因为这工作,可以让我近水楼台般读到那么多好书,疲惫与劳累何惧之有?

一遇到我心仪的好书,我就会先给自己留出一本,有些好书,即便读完后也仍不舍得转销出手,因此每月只有五十多元的工资,常常都会被扣去二三十元买书钱。

由于工作累、书难卖,收入少,很多人没干多久就都撤出了,只有我一直干了三年多。我卖书的故事上了几次省报。后来如果不是因为我当上了村小学教师,我一定还会干下去的。

其间,我读了好多书,如《芙蓉镇》、《平凡的世界》、《东方》等 ,国外的有《简爱》、《呼啸的山庄》、《静静的顿河》等。我知道了不少以前闻所未闻的大家巨擘,像沈从文、钱钟书就是在那时候才知道的。

书读得多了,常常因感动,督使我跃跃欲试,慢慢地我写出了一些稚嫩的诗句和文字,偶能有“豆腐块儿”占据报刊的一角。

当老师后,可能因为工作性质,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书法。而通过练字,又让我知道“功夫在字外”的道理,于是我更加勤奋而贪婪地读书,以求书艺的提升。那时已没有卖书时可有无数好书来读的优越,我会常常在不宽裕的家庭收入中,挤出一些钱来买书或定一些杂志和报刊。

最可笑的是,有一年,报刊征订其间,正赶上我囊中羞涩,唯恐误了订期,急得我一筹莫展,幸好讨得一分美差,利用星期天给学校掏了个厕所,赚了一百元钱,才如期订上了心仪的杂志。

两千年之春,迫于生计,我忍痛辞去了收入低微的山村教师工作,先后到天津、北京、青岛等地做过写字培训的专职教师,所到之处,光顾最多的就是书店,我可以豪不犹豫地舍去选件新衣的想法,但决不会在决定买本新书时踌躇彷徨。每年春节回家的时候,沉重的行囊中,装的多半都是书。

02年在北京席殊练字中心工作的半年里,许多名胜景观我都没去过,天安门我也只去过一次,可西单的图书大厦却频繁地留下我捧读的身影。 

每次步入图书大厦,当浩若海洋的书展现在我视野的一刹那,我的心瞬间就会变得愉悦而空灵。

难道不是么?一本好书,就如一掬清冽甘甜的山泉,给人以之润泽慰籍;就像一缕温暖和煦的春风,能荡涤人的灵魂;更似一盏明灯,会照彻人生迷蒙的路途。它会使人在独守的岁月里,不至于孤寂和惶惑,在喧嚣的城市间,能保持一种淡定与从容,而不卑微和怯懦,正如古仁人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也。

所以做为农者,虽身居闭塞僻壤,我不会贪图虚荣和高贵,也不会奢求立达物质生活的优裕领地,只要能有一种东西使我的日子温润淡雅、活色生香,而不枯燥乏味成只有吃饭、干活和睡觉即足以,堪做这种调味品的,别人可以有林林总总花色百样,于我,却只有书了。

今生,我只愿过有书相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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