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佛罗伦萨:达芬奇博物馆,大教堂博物馆,但丁故居,乌菲齐美术馆,领主广场
一大早出门,在附近的小店里吃了顿早点,一个夹了蔬菜和咸肉的面包,然后前往前一天回旅馆路上看到的达芬奇博物馆。博物馆很小,而且并没有很多达芬奇本人的遗物,展品大部分都是根据他的手稿复制成的模型,难免有点失望。不过话说回来,看看手稿上面的设计被制作成实物还是挺好玩的,可以近距离领略一下这位天才的脑洞,尤其是那个著名的圆形“坦克”,如果真的能动起来绝对是大杀器——只可惜在蒸汽机发明之前是不可能的。另外一件很有意思的作品是一个用来证明永动机不存在的小装置,可惜我有点看不明白……博物馆有一个小的放映室,播放的纪录片主题是达芬奇的生平与那个时代的佛罗伦萨。其实可以带小孩子来这里玩,顺便做一些物理学的启蒙。
当天的第二站是大教堂后的博物馆,其中收藏了大量的宗教物品和艺术品,大部分来自圣母百花大教堂,乔托钟楼和圣约翰洗礼堂。进入博物馆,一楼展出了大量的雕塑作品和洗礼堂大门的原件。高处悬空的展台上是讲述施洗约翰生平的一组雕塑:施洗约翰传教,基督受洗,以及施洗约翰殉道。旁边的房间里就是米开朗基罗的三件《圣殇》作品的其中之一: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刚刚被信徒从十字架上解下,尚未僵硬的身体靠在圣母的肩上,跪在右侧的是抹大拉,试图托起耶稣的身体,而把耶稣从十字架上解下的圣尼可德莫则在后面支撑着耶稣,沉痛的看着这一切。值得一提的是,米开朗基罗为圣尼可德莫刻上了自己的脸,这个年近八旬的老人将自己人生的写照留在了这里:就像罗素所言,对蒙受苦难的凡人的怜悯,对复杂人性的深刻体悟,在神性与人性,宗教与世俗间的挣扎,以及生为天才却身为凡人的无奈,这些崇高而炽热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支配着他的一生。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件《圣殇》就是米开朗基罗的墓志铭。
扯远了。一楼展出的作品中还有一件比较出名的是多纳泰罗的木雕《抹大拉》。而二楼展出的基本都是宗教用品,包括大量用来储存圣徒遗骸的圣物箱,一些祭台,烛台以及主教的服饰。比较有意思的是记录圣歌的乐谱,制作相当精美。在那个没有中国的活字印刷术,古登堡也还没出生的时代,修道士和教士们日常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抄写宗教典籍,而且不光需要抄写,插图也需要临摹,热爱艺术的修道士们还会在书页上绘制各种精美的装饰,当资金充足的时候,还会使用金粉作为颜料。抄写完成后,抄本会用皮革,金属甚至宝石精心装订起来,保存在修道院或教堂中。也许这就是欧美RPG游戏中经常会把书籍当作副手武器的原因吧……博物馆的第三层则是教堂的外部装饰,穹顶的模型,设计图,以及部分描绘主教座堂广场景色的画作。
离开大教堂博物馆,在前往乌菲齐美术馆之前,顺路去参观了一下但丁故居。据传在这座位于古老城市佛罗伦萨中心的小房子里,诞生了欧洲最伟大的诗人,如今这里也成为了几乎所有佛罗伦萨旅行团的必去之地,不过仅限于在外面看看拍个照……建筑外墙上的显眼位置张贴着但丁的画像,这位被恩格斯成为“中世纪的终结和现代资本主义纪元开端标志“的诗人,头戴着在世时从未享受过的桂冠,沉默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居所。不过一般来说,名人故居这种地方更适合作为后世仰慕者的凭吊之所,其本身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往往并不高。但丁故居也不例外,对《神曲》兴趣不大的人,在这里难免会觉得有些枯燥。这里收藏着《神曲》的抄本和一些当代艺术家根据《神曲》创作的雕塑,以及一些中世纪佛罗伦萨的贵族遗物。不过对于丹·布朗的书迷来说,这里有一件非常值得一看的藏品:但丁的死亡面具。也许在《地狱》里,兰登和西恩娜在洗礼池中清洗的就是这样一副面容吧。
当天的最后一站是乌菲齐美术馆。在这里笔者想提醒大家,请尽早参观美术馆,最好早晨早起过来,否则就会和我一样在外面排半个多小时的长队。不过这也难怪,这座美术馆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几座艺术展览中心之一,历史相当悠久。馆内所藏的名家画作众多,达芬奇的《圣母领报》《基督受洗》《三博士来朝》,拉斐尔的《金翅雀圣母》《利奥十世和两位枢机主教》,波提切利的《春》《维纳斯的诞生》,米开朗基罗的《多尼圆图》,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卡拉瓦乔的《以撒的牺牲》,可以说随便拿出一幅放在普通的博物馆都是镇馆之宝。私以为对普通人来说,并不需要对美术理论有很深的了解才能观赏名画。站在大师的名作前,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欣赏,用心去体悟画面传达的感情。我相信所谓的美,对于人类而言是一种共通的情感,只要用心,就可以感受的到。
说到乌菲齐美术馆,就不得不提到美第奇家族。自博物馆建成后二百多年的时间里,这个家族的成员不遗余力地扩充着它的收藏。美第奇家族的最后成员在与洛林家族签订艺术品遗产移交协议的时候,确定了这些艺术品只能留在佛罗伦萨,不得带出,并且必须为公众服务。抛开贵族世家之间的利益纠葛,不得不说这份协议的前瞻性前所未有,对于统治佛罗伦萨数百年,巅峰时期在整个欧洲都具有相当影响力的美第奇家族而言,这份协议也许正是他们以一如既往的高贵而从容的姿态,对这座经营了数百年的城市说出的“再见”吧。
走出美术馆,天色已近傍晚。在美术馆的回廊外,保存着众多生于佛罗伦萨的名人的塑像。其中之一是个有着机警面容的男人,卷曲的头发软软的贴着头顶,眉头微皱,左手抚摸下颌,高耸的颧骨下,薄削的嘴唇微微翘起,露出略显刻薄的狡黠微笑——马基雅维利把自己清瘦的身躯裹在肥大的长袍里,审视着来往的行人。他右手中的那本大书,恐怕不会是他赖以成名的大作《君主论》和《论李维》,根据厚度和当时的历史背景看,大概是他出狱后因美第奇家族出身的教皇克莱芒七世的要求而创作的《佛罗伦萨史》。虽说是佛罗伦萨史,但却只写到“豪华者”洛伦佐·美第奇病逝为止,没有记录之后美迪奇家族被逐出佛罗伦萨以及日后的复辟,然而马基雅维利用一生时间见证的正是伴随着这些事件,佛罗伦萨所经历的衰落。在他走上政治舞台前,如同庇西特拉图统治雅典一样,以僭主的身份作为佛罗伦萨实际上的统治者长达二十三年的洛伦佐·美第奇去世。随后,佛罗伦萨经历了萨弗那罗拉引领的宗教狂热,萨弗那罗拉被处死后又转型成为典型的城邦民主政体,而马基雅维利也作为新政府的一员,以最高领导者正义旗手实际副手的身份,开始正式走上山雨欲来的意大利政坛。这个男人凭借自己敏锐的眼光察觉到,意大利城邦间精致的政治游戏和依靠佣兵的战争方式在时代的大势面前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这个民族迫切需要摆脱神权的束缚,成立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人们需要摆脱“佛罗伦萨人”,“威尼斯人”,“热那亚人”的身份,重建自己对统一国家意大利的公民身份的认同。可惜的是,正如他自己所言,“拥有武力的先知都成功了,没有武力的先知都灭亡了”,这位超越时代的政治天才一生命途多舛,抑郁而终,只留下了现代政治学的开山之作《君主论》和《论李维》,而后人则在距离他生前工作地点旧宫不过数十米之遥的乌菲齐美术馆为他留下了这尊雕像,供人凭吊,让这个生前默默无闻,穷困潦倒的公务员得享与伽利略,但丁,乔托等人并列的殊荣。不远处的旧宫旁,如今的领主广场凭借众多的雕塑名作,如《强掳萨宾妇女》,《珀耳修斯和美杜莎的首级》,以及大名鼎鼎的《大卫》的复制品,吸引了来自全世界的游人。贩卖纪念品的小摊上,随处可见至今仍在使用的佛罗伦萨纹章,白底上的红色百合花依然绽放在这个精致的城市,看着她一如曾经的雍容华贵,热闹非凡。
那天傍晚发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插曲,当时我刚刚参观完乌菲齐美术馆,正试着用相机拍摄夕阳下的美术馆柱廊,这时一个清瘦的光头过来,好心的提醒我美术馆已经关门了,在我告诉他我知道,只是想拍张照片之后,他表示对我的相机很感兴趣,这一度让我以为他是个小偷。随后我们用英语交谈起来,令我很惊讶的是,不像一般的意大利人,他的发音相当标准。他问我来自哪个国家,当得知我是中国人后,兴奋的要用中文和我交谈,而且发音比一般的外国人标准的多。你能想象一个外国人操着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跟你说“本地人”“石家庄”“张家口”吗……后来得知他曾在中国生活数年,随后我们结束了这场对话,并友好的道别。佛罗伦萨的旅程就在这个小插曲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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