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李鸿章死后不久,梁启超写了《中国四十年来大事记》(又名《李鸿章》),这是最早的李鸿章传记。
梁启超的如椽巨笔,当然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能作高山仰止状的。书中精彩之论几乎是琳琅满目、唾手可得。
如在《序例》中,作者写道:“四十年来,中国大事,几无一不与李鸿章有关。故为李鸿章作传,不可不以作近代史之笔力行之。”寥寥数语,即为本书框定了历史方位。
如同在在《序例》中,作者为表明作传之客观公正之心,特为说道:“合肥之负谤于中国甚矣。著者与彼,于政治上为公敌,其私交亦泛泛不深,必非有心为之作冤词也。故书中多为解免之言,颇有与俗论异同者,盖作史必当以公平之心行之。”这番诛心之论,真可作为当下众多点评历史人物之作的照妖镜。
如第一章《绪论》中,作者开篇即写道:“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此一句精要之言,胜过百句平庸之语。
如同为第一章《绪论》中,作者叹道:“吾敬李鸿章之才,吾惜李鸿章之识,吾悲李鸿章之遇。”一敬一惜一悲之间,一部中国近代史已然呼之欲出。
如在本书结尾时评价李鸿章时说道:“然则李鸿章果何等之人物乎?吾欲以两言论断之曰:不学无术,不敢破格,是其所短也,不避劳苦,不畏谤言,是其所长也。”
本书的另一大看点,当是作者纵观宇内、高瞻远瞩的卓越见识。
如在第一章《绪论》中,作者说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若李鸿章者,吾不能谓其非英雄也。虽然,是为时势所造之英雄,非造时势之英雄也。时势所造之英雄,寻常英雄也。天下之大,古今之久,何在而无时势?故读一部二十四史,如李鸿章其人之英雄者,车载斗量焉。若夫造时势之英雄,则阅千载而未一遇也。此吾中国历史,所以陈陈相因,而终不能放一异彩以震耀世界也。吾著此书,而感不绝于心矣。” 感不绝于心,更有憾难出于口。
如在第六章《洋务时代之李鸿章》中,作者由李鸿章之际遇而感慨民智不开,说道:“要而论之,李鸿章不失为一有名之英雄,所最不幸者,以举国之大,而无所谓无名之英雄,以立乎其后,故一跃而不能起也。吾于李侯之遇,有余悲焉耳。”没有众多无名英雄紧随其后,个别有名英雄终究不过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剧英雄。
匆匆一读,不过是一些挂一漏万的体会。不过有一点感受却是愈加清晰的,即名家就是名家,读一本名家之作胜过读百本浅薄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