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喜儿已经人老珠黄，却仍然只是一个秋儿①级别的文案，确切地说是一个性价比爆表的文案，在一家只有老板儿办公室才装空调的公司做牛做马好多年。冬天挨冻夏天晒油，月薪只领3500大洋，还要扣除社保缴费，工作量绝对不封顶。每天被各种PPT、数据表、新闻稿、微信推文、活动方案狂虐，还得自己垫钱买活动奖品，每次报销财务都要扯拐，呕得麦喜儿心坎儿痛得遭不住！
钱少事多，一直让麦喜儿如鲠在喉。更让麦喜儿忧伤的是，她一提到涨工资，抠老板儿就语重心长地扯悬龙门阵②。“我也一直很想给你涨工资的，毕竟你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疲劳。不过呢，你可能也明白，在任何一个地方，工资是按员工价值来发的，而不是按员工需求来发的。你呢，不是说没有能力，只是跟公司的要求还有很大差距，这一点你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另外，很多客户对你的工作并不咋满意，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不好说而已......”
听完抠老板的一番鬼扯后，麦喜儿情不自禁地自卑起来，忽然间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白天中了老板儿的套路，晚上回家又被老妈洗脑壳③。“哎哟，看样子，涨工资的事情又没搞得成哈！你这个女娃子哦，简直就是去给你们老板儿扶贫的。就那么点儿工资，还不如刚出来上班的妹儿些。平时事情多就不说了嘛，周末老板儿还要随时安插工作，就连请假期间都放不过，做了事情扣工资还照样扣......”
老妈的嘴像机关枪一样扫射，麦喜儿呕得恨不能钻地缝，背时的老公偏偏还要雪上加霜地补刀。“其实，像你这种价廉物美、能者多劳、温顺好用的员工，你们老板儿还是多器重的！连个税都替你省了，你看老板儿对你多好嘛，你要懂得感恩啊......”无心工作的麦喜儿越想越觉委屈，不争气的眼泪花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然而遗憾的是，麦喜儿还没来得及好好哭一场，就接到抠老板儿的召唤电话。一见到麦喜儿走到跟前，抠老板儿就惊抓抓地闹麻了④。“哎呀，我硬是都不晓得咋个说你了！你看下喃，你看下喃，你写了些啥子啊？”
“咋个了嘛？老板儿”麦喜儿一脸懵逼。
“你看你这个标题哈，我虽然看不出啥子问题来，但是总觉得缺了点啥子。”抠老板儿一脸思索地说。
“呃......那我再想两个新的出来给你选?”麦喜儿表面笑嘻嘻地回应。
“这个事等会儿再说，你现在先去把大家这个月的社保给交了。”抠老板儿挥手催促麦喜儿。
“啊？交社保不是人事的工作么？”麦喜儿纳闷地问。
“你没见人事请假不在么？同事之间相互帮衬一下，也要斤斤计较么？”抠老板儿瞪眼反问。
“可是，我手里还有三篇推文要写，哪有时间啊？”麦喜儿一脸苦笑。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把你的工作效率提高，快去快回。”抠老板儿翻着白眼说。
麦喜儿“飞叉叉”⑤地冲向社保局，又“跟斗儿扑爬”⑥地赶回公司，紧赶慢赶地做完落下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抠老板儿就从微信里弹来了“钦定”标题。
“我呸，LOW得批爆”麦喜儿极其厌恶地啐了一口，立马又在微信上谄媚地点赞。
临下班1分钟的时候，麦喜儿正准备起身打卡开溜，一抬头看见抠老板儿鬼一样地走到工位前，顿时吓得浑身“打摆子”，差点一把抓他脸上去。见抠老板儿不怀好意地傻笑，麦喜儿怀疑自己又要被虐了。
果然，抠老板儿很快板起了僵尸脸来，命令麦喜儿趁天黑之前，坐上最后一班长途车去出差。麦喜儿心里骂着“死瘟丧”，表面上温顺得像一只羊。见她扭扭捏捏地左右搪塞，抠老板儿立刻给她画大饼、打鸡血。“小麦啊，你是公司的元老了，也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多出去历练历练，对你当策划经理是很有好处的，你要珍惜这种难得的机会啊......”
抠老板儿像唐僧一样叨叨叨，麦喜儿只好放弃无谓的抵抗。
“那这次出差......”麦喜儿话没说完，抠老板儿立刻秒懂。“放心，来回的车票钱，一天30块的餐补，我现在就给你！住的地方我也给你安排好了，你到了以后找我表弟......”
抠老板儿破天荒地“大方”起来，麦喜儿不仅有点不适应，还假巴意思的有点小感动，到了当地才晓得他的套路比东风大河的水还深。
抠老板儿的表弟领着麦喜儿绕了好几条街，终于来到一个红砖墙的老小区。一看出租屋破败不堪，麦喜儿紧张得连声问他，“有热水器么？有空调么?”这小子笑嘻嘻地边说边开溜“有，都有的”。
这个“虾子”倒是没扯谎，只不过热水器只能放冷水，空调只能吹冷风，呕得麦喜儿差点发张羊驼的图片问候抠老板儿。
又冷又浑身难受地熬了三天，麦喜儿一肚子气地回到成都。没隔几天，又被“流放”各地去“镀金”，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了。值得庆幸的是，抠老板偶感风寒，好几天不来公司监工。
麦喜儿总算可以随便摆龙门阵了，好奇地向HR“骆驼祥子”打听年终福利。
骆驼祥子：抠老板儿说今年要给大家整一个超级大奖，你猜一下是啥子喃？
麦喜儿：不会是烤箱吧？
骆驼祥子：NO,你不是很了解他么？
麦喜儿：参考去年的标准，我觉得烤箱已经幺不倒台了。
骆驼祥子：那你就想多了哈！
麦喜儿：那到底是啥子喃？
骆驼祥子正要解密，抠老板儿突然冒了出来，一脸亢奋地耍起了活宝。“何以解忧，唯有暴富！振奋人心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现在我隆重地宣布，我们今年的年会大奖是什么呢？那就是人人都想要的500万！”
见员工们疑惑地冷瞅了他一眼，抠老板儿热血沸腾地嚎起来。“对，你们没有听错，就是500万大洋，不过是彩票！”
员工们懒洋洋地“欢呼鼓掌”，抠老板儿振臂高呼，“爱拼才会赢！加油！加油！年会萝卜蹲大赛，赢了的人就有机会抽彩票中500万！”
一听说又要玩那种瓜得有盐有味⑦的萝卜蹲，而且还要把大家弄到冷飕飕的山上去抽疯，麦喜儿情绪上相当地抵触，在心里骂了一万句“宝批龙”⑧，每天都在盘算咋个才能躲得脱。抠老板儿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特意在群里发布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的命令，气得麦喜儿恨不得弄个草人来狠狠扎。
放假前几天，麦喜儿家人相继生病，儿子高烧持续不退，她心急如焚地想请假回老家。抠老板儿连句关心的话都没得，反复追问她能不能晚一天回去。经过几轮拉锯战后，麦喜儿得以当天离开，为此而付出的代价是，那几天守在儿子病房里，边敲键盘写推文边偷偷抹眼泪。
直到放假，抠老板儿也没舍得问候她一句。所谓的年会福利，除了抽彩票外，抠老板儿额外恩赐了每人一袋坚果和三级花茶。麦喜儿越想越心寒，万分不想再给抠老板儿卖命。
“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人已经不年轻，才华又不拔尖。”麦喜儿这样问了自己千百遍。从去年底到现在，简历也投了无数，就是始终没有找到跳出火坑的门路。继续留，现在的工作又连“鸡肋”都不如；要是跳不去找不到工作，吃喝拉撒都找不到出处。哎，人到中年真是一道坎，向左向右都举步维艰。
（完）
方言注解：
①秋儿：基层员工。
②悬龙门阵:瞎忽悠。
③洗脑壳：调侃。
④惊抓抓地闹麻了：瞎咋呼。
⑤飞叉叉：急速奔跑。
⑥跟斗儿扑爬：连滚带爬。
⑦宝批龙：瓜娃子。
⑧瓜得有盐有味：傻得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