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路过的世界里,也曾偶遇过许多爱情。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钟泽的爱情算是最鲜明的。无可定义的鲜明。
他爱得很明白,又爱得不明不白。
我认识钟泽的时候,是在初一。那时他是我们班的班长,不过我对于这个班长甚为无视。当时在班里,钟泽的成绩算不错的,形象也不差,这大概是班主任之所以任职他为班长的原因吧。这点我承认,人也不错,很容易相处。可做为一个班长,钟泽太没主见了了,做事又很被动。我虽然一直是个文质书生的样貌,但性子里还是挺狂的。这样子他根本领导不了我,我自然也不怎么把他当回事。
与他的相识,是梁山式的相识,不打不相识。我不太记得当时为什么打了,记得的几乎全是我起的头。每次都是我无理取闹的挑衅他,现在想想,大概是真的不太把他当回事了,才会那么跋扈吧。当时几乎是天天打,打了有好一阵子。那时我们是同组,我坐在前面,他坐在后面。我们一打就整组都有动静,推凳倒桌的,极有杀伤力。当然,我们不是真的打,要是真打的话,我是打不过他。这也得益于他总是让我的原因,不然结果就很难说了。
就冲这点,我不跟他打了,交了他这个朋友。钟泽长得不错,也算个帅小伙。个性乐观,性格坦然,很好相处的,就是有点没心没肺。不太主动和没有主见一直被我诟病。在我眼里他一直是个大男孩,腼腆的大男孩,跟我们相处是,在女孩子面前就更是了。他本是不结巴的,只是说话一紧张就结巴了,一结巴就越紧张,如此往复循环,不会也就会了。后来与他相见,他改变好多了,但还是会。
最大的特点就是个路痴,永远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最经典的一次就是,暑假他去打工,是在他姐姐的厂里打的,平日都是他姐姐带的路,那天他有时事要早点出来,其实哪路不远,也很好认。我们读书时常走的。我都不知他是怎么骑的,方向认不清,人还挺大胆,往方向骑去了,最后是跨越了大半个镇子,绕了一大圈才回来的。幸好他是个男的,不然我都不敢想了。
其实除了路之外,他其他也是痴,比如说爱情。
钟泽的爱情,听说是在初二。恋上了邻班里一个叫君的女孩,是暗恋。听他自己说,那是一场偶然的初遇里唯美的一见钟情。 ——他永远记得那么一天,那天阳光静好,他与她擦肩走过走廊。只因她的莞尔一笑,只因他多看了她一眼。便从此梦萦魂牵,难忘容颜。
每个人一生都与千千万万个人擦肩,穿越人海只为与一个人相见,有的人穷尽一生尚不能换一眼,能在最美的年华的遇见,也算修德不浅。在多年后的今天,他还有个回忆的那年。
我记得唐伯虎尚是三笑定缘,钟泽只是一眼就情牵。一眼时间能让人多长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路痴。
我知道他的爱情,是在初三。
那年对他而言,最大的幸运应该就跟君分到一个班吧。也是在那一年,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初恋。君的确是很美,是一种温婉的美,在我们班上算是班花级的女生了,也难怪钟泽对她如此着迷。但爱情不是这么肤浅,我曾经问过钟泽他喜欢君什么,他回答我说是温柔,善良。我就没有继续深究了。这样的答案就够了,倘若一个人爱上一个只是为了她的姿颜,那移情别恋就只是时间。若是爱上一个是因为她就是她,就算时间过去多少年,你某年某月某天遇见与她的似曾相识,你也会脑海里很自然的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爱情有很多种,有一种就叫暗恋。钟泽对她很是着迷,但他选择把她放在心里,就像午后的阳光,适合让它静静地流淌,而非将它弄得括噪。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答案,这是属于钟泽自己的。
也难怪他,他的性格本是如此,属于有心无胆的,总是放不开,但想想这样也未尝不好。何况我们以前的学生时代,可不比现在。现在的太精了,小学生都是恋爱老手了,那比我们那时,男女同学走在一起都会引来特别的关注,在一起聊个天有时也会不好意思。那种叫青涩的东西,一旦被剥离,就会变了味。就像李子,太熟了,就不好吃了,总要有种青脆的口感才叫味道。
知道这件事后,我们当然要做出点表示,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就都在不遗余力的为钟泽创造机会。然后一群没有开始过恋爱的人,个个装得像专家一样的分析结果,侃侃而谈的出谋划策。甚至为了标榜自己的正确性,不断给钟泽灌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理念。其实就是几个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的傻逼在高谈阔论。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我们自己在穷开心,上课下课的说个不停,钟泽反而是不知道的。
为了证明我们对钟泽的支持,我们决定将我们的策略贯彻到底,第一步就是把握每一个可以创造机会的机会。那时我们值日生是要轮流排自行车的,每次轮到我跟伟时,不管君的自行车跟钟泽的自行车离多远,我们都会把它们排到一起,而且能挨多近就多近,然后深藏功与名。后面会发生什么事,那都不关我们的事。以至于一学期下来,我全班女生的自行车里面只认的君的车。
暗恋可以成疾,但不可以成伤。
钟泽对君的意思,君是知道的。钟泽还是勇敢了一次,听说当时钟泽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到君的生日,然后用心准备了一份礼物,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情书。写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钟泽全是保密着做的,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还是让我们知道了。据我所知,那是他平生的第一次表白。后来结果好像是没有接受,估计回信是有,至于礼物有没有收就不知道了。
青春本是如此,能挥洒就挥洒,不能挥洒的就起起哄。相比之下我就不如他,最不如的是连个暗恋对对象都没有。在初三整整一学期,钟泽和君就是我们永久的话题。一直到那个夏天之后。而钟泽对于君的心,并没有跟我们一样,终止在那个夏天。他还是一如初见时,把她放在了心里。他没说,可谁都看得出来。
那个夏天之后,我高中是在镇上读的。钟泽和君也是,可惜这次没能同班,还离的很远。君是在一班,是在楼的最东边;钟泽则在七班,是在楼的最西边。幸是学校的独特设计,男厕所一律在最东边,女厕所一律都在最西边,这样起码可以为钟泽省下了许多思念,他的每一次路过可以有期待,期待像那年那天的擦肩,期待在转角可以偶然遇见。我也没跟他们两个的任何一个同班,本来就属于他们的故事,现在更是淡出,从一个围观者变成一个听闻者。关于他们的消息,我还是会关心。也会打听一点君的消息,适时的反馈给钟泽,这已经是一件看造化的事了。
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的后来,我偶然听说,君谈男朋友了,是她同班的同学。我听闻时起了风,没有波澜,只是平淡的确认了一下事情的真实,就没后文了。我料想钟泽就算无风,暗涌也是难平的。这件事我没准备很钟泽说,该知道的,他迟早会知道的,我只是不想他从我嘴里知道而已。我想他也是知道的。
听说后钟泽是把君的 QQ 给删了,他或许是想选择忘记,或许是不想打扰她的幸福。才会选择抹去她在他世界留下的痕迹。既然君没有选择了他,他选择安静退出,在这一场故事他一直就很安静,起码她出现在他最美的年华里,有过浓厚的一笔。可如果记忆有一键删除,那我们还何必要花费气力。
高二的第二学期,我就辍学了,不管故事是止笔,还是继续,我已经连个旁听者也不是了。后来的后来,听说君的恋情没有多久就散了,没过多久也辍学了。我曾问过她原因,因为是同学,我很早之前就加过她了,就是从来没有聊过。我的问题,多半还是抱着八卦的心去的,也顺便为钟泽操一下心。答案钟泽当然想知道,可他不会自己去问。君跟我说,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我就没多问了,这就够了。
钟泽后来还是把君加回来了,也只是加回来而已。只是从此通讯录里多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个好想接近又注定永远的距离的人。听说,就没有后来了。
故事的最后,我听说君结婚了,就在去年,还生了个小男孩,偶尔也会在空间里晒几张照片。我看过,挺可爱的。那时我与他们都好久不见了,钟泽有一年了,君就记不起有多少年了,反正都是好久好久。后来我们都形成了一个默契,在钟泽面前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就算无意提起,也会转移过去。他心里是清楚的,我们也清楚他清楚的。但我们就是不说,一直都不说。
今年过年的时候,不知是特意去寻求偶遇,还是真的有那种运气,钟泽遇见了君,怎么遇见的,在哪里遇见,我都没问。他只是在朋友圈发了这么一句“这个新年最美好的事,就是偶遇到你,虽然只是一转而过,那一瞬却在我内心成为永恒,我多么想对你说:好久不见。”
我对他说了句陈奕迅。
他回了我个表情,说现在对这首歌越来越有感觉了。
一个人的长情,一个人的爱情。
钟泽的爱情,我不知道如何定义。若要是强加注解,也是勉强。说是冤,别人的爱情起码有牵牵手,他的爱情只能回回首。其实也不冤,在爱的世界里,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做法,不是牵手才叫爱情。人生很长,记住很难,谁又能把谁永远放在心上。钟泽做到了,我不敢说他后来没有恋过一个人,但不管多久,君都是他的恋人。在他的世界,君曾经来过,那就够了。要说是痴,也是说得,花光了年华里最美的时光,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说说不难,做到很难。
而我想他是自定义的,每一个人长情,每个人都会有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一眼的时间能有多长情。
或许因为他是个路痴,一走进去了,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爱这种东西,不管最终的结果是苦还是甜,都会让人变得年轻和富有诗意。我最后来看钟泽的朋友圈时,他是这么写的“时常梦见另一个时空的我们虽然坎坷,但始终不离不弃。然而梦惊醒后的孤独与失落谁人能知?我非常认同三生三世之说,而上辈子我又辜负了谁,需要今世的偿还,还是需要今世她无缘于我,等下个轮回才能彼此偿还的清……。”
他果真是个路痴,也许路痴都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