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生,平平无奇宠物店小老板,店名“生生宠物店”。
听起来是不是岁月静好?呵,天真了。
我这店里的“宠物”,从不对外售卖。为啥?因为它们压根儿就不是普通动物!玻璃缸里游着长人脸的怪鱼,保温箱盘着嘶嘶吐信的双头蛇,角落里还有更多你绝对叫不上名字的奇行种……整个儿一《山海经》小型展览馆。
更离谱的是,我还有个隐藏身份:捉鬼师。
别误会,不是东北出马仙,也不是南方茅山道士。纯纯是被命运一脚踹进坑里的。我们周家祖传跟动物亲,祖上给皇帝养御马,老爹是资深兽医,老爷子搞动物保护的。到我这儿,画风突变。
一切源于几个月前那个邪门的夜晚。
当时穷得叮当响,偶尔接点兽医私活。那天深夜接到个电话,酬金高得离谱,想都没想,骑上小电驴就冲了。导航越导越偏,直到车轮碾过荒草丛生的野坟地边缘,我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四周死寂,只有老鼠窸窣。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想掉头?晚了!回头一看,来路被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封死了!那雾像活物一样翻滚蔓延,追着我跑!感觉停下就会被彻底吞掉!
恐惧炸了!我玩命往前冲!结果“扑哧”一声,车轮碾过个软中带硬的东西,连人带车摔了个结结实实。手机光一照——我滴妈!一条高度腐烂的断臂!蛆虫在腐肉里蠕动!
没时间恶心了,那催命的黑雾已经舔到我脚后跟了!连滚带爬起身狂奔,可这鬼坟地像个迷宫,怎么跑都在原地打转!就在绝望边缘,一抹刺目的赤红闯入视线——一条通体赤红的蛇!盘在残碑上,蛇信吞吐,竟发出清晰人语:
“跟我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惊骇,我毫不犹豫跟上那道赤影。七拐八绕,不知跑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真冲出来了!
“你是谁?!”我对着红蛇嘶喊,感觉自己像个疯子。
“你不必知道,”红蛇声音毫无波澜,“这本书给你。”它面前空间“咔嚓”一声裂开道缝,一本皱巴巴、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书册掉了出来。
“这是……”我话音未落,红蛇消失无踪。手里古籍冰凉沉重,月光下封面几个篆字幽幽泛光——《山海经-异兽录》。指尖刚碰到书页边缘,“嗡!”一道刺目金光炸开,瞬间吞没了我。
“醒醒,老板醒醒!”
刺眼的白炽灯晃得我睁不开眼。我揉着太阳穴,发现自己趴在宠物店柜台上。一个顾客指着货架嚷嚷:“老板,你这只猴子卖不卖?”
“猴子?开什么玩……”我下意识反驳着转头,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货架上,一只白猴正悠然啃苹果!
“今天暂停营业!”我几乎是吼着把顾客请出去,“哐当”挂上歇业牌。心脏狂跳,环顾这熟悉又陌生的店铺:人脸怪鱼、双头蛇、各种奇行种……我的老天爷,这哪是宠物店,简直是山海经临时收容所!
“你好,人类。”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谁?!”我猛地转身。
“是我。”那只白猴不知何时跳到了收银台上,冲我挥爪子,眼神里带着点……促狭?
“‘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懂不懂?你这算公然违法?”我感觉自己快分裂了,居然跟猴子讲政策?
“成精是什么?”猴子歪头,眼神是真·呆萌。
“唉,不是成精!”我扶额,“我是说,你怎么会说话?这不科学!”
“什么是逻辑?”猴子眨巴眼,一脸天真。
“得,是个傻猴。”我叹气。
“你才傻!”猴子立刻反击,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你叫周生,二十四岁,父周天福,爷周建国,太爷周铁柱,太太爷叫周……”
“停停停!”我头皮发麻,“你偷看我家族谱了?!” 这详细得吓人。
“非也,非也,”猴子摇头晃脑,“此乃‘预知过去’之能也。”
“预知过去?过去还用‘预’?病句造得挺别致!”我气笑了。
“凡人,夏虫不可语冰。”猴子鼻孔朝天,充满怜悯。
“行行行,我夏虫!”我懒得争,指着店里那些怪胎,“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这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迫切感快炸了。
“哦,”猴子慢悠悠抬爪子,指我胸口,“你自己摸摸看。”
它眼神促狭,我一阵恶寒。狐疑地伸手进衣服摸索:“啥也没有啊?”
“好了,停手,”猴子嫌弃摆爪,“再摸下去就过不了审了。要‘感受’,懂吗?光摸能摸出个啥?”
“你不早说!”我忍住白眼,深吸气,手掌平贴心脏位置,努力感受心跳。就在快放弃时,掌心传来奇异触感——一本厚重冰凉的书卷,凭空出现!
“我去!大变活书?魔术啊猴子!牛啊!”我目瞪口呆。
“魔术?”猴子茫然。
“不重要!”我甩头,目光落在书皮古篆大字上——《山海经-异兽录》。强烈熟悉感伴着剧痛袭来,“嘶…头好痛…要长脑子了…”昨晚坟地和赤红蛇的记忆碎片涌入。“我去!见鬼了!这玩意儿到底是啥?”
“恭喜你,”猴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捡到‘好东西’了。”
“好东西?武功秘籍?”我下意识问。
“啥是武功秘籍?”
“算了,不重要。”我摆手,“然后呢?有啥用?”
“没然后了。”
“没然后了?!”我差点跳起来,“那这《山海经-异兽录》到底是啥?”
“哦,它还有个名字,”猴子慢条斯理,“叫‘百鬼图’。”
“百鬼图?那又是啥?”我满头问号。
“哦,也不重要,”猴子语气轻松,“简单说,就是你昨晚不小心,放跑了一百多个…嗯,妖魔鬼怪吧。”
“你逗我呢?!”我吼出来,二十多年唯物主义世界观摇摇欲坠,“这世界哪来的鬼?!”
“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猴子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你所见,我们此刻形态非本相。某种力量压制禁锢了我们。我们本是《山海经》记载的异兽,真实职责是镇压‘百鬼图’里的百余种恶鬼!它们以害人、吸食精气为生。我恢复灵智,意味着我镇压的那只恶鬼,已经开始为祸人间。”它顿了顿,爪子指向我手里的书,“翻开最后一页,看百鬼图。”
我依言翻开,最后一页是幅卷轴图画,一片空白。一股寒意瞬间爬上后颈。
“所以…书为啥在我手里?”我声音干涩,“谁把我弄进那个怪梦,塞给我这书?”
“我也不知道。”猴子摇头,“我只知道,你必须找到逃逸的恶鬼,把它们封印回去。”
“为什么?”我追问。
“因为它们会猎杀我们。”猴子金瞳闪烁冷光,“只有彻底抹杀我们这些‘锁’,它们才能获得完全自由和力量。”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焦躁。
“当然有,”猴子盯着我,“因为这本书,认你为主了。”
“认主?啥时候?”
“昨晚。”猴子语气带着怜悯,“哦,友情提示:不把鬼抓回来封印,这书…会慢慢吞噬你生命力。不抓鬼,你会死。”
我如遭雷击,太阳穴突突跳:“到底谁!给我绑定了这么个坑爹系统啊?!” 荒谬感和死亡阴影笼罩下来。就这么不明不白,我成了随时可能嗝屁的捉鬼师。
“来了。”猴子毫无预兆低语,耳朵警觉竖起。
“啥来了?别吓我!”我神经绷紧。
仿佛印证它的话,店门被风吹动,风铃“叮铃——”清脆又诡异。门被推开,一个穿校服的高中生踉跄进来。脸色惨白,黑眼圈浓重,脚步虚浮。
“叔叔,我可以看看……”他话没说完,身体猛地一软,向前栽倒!
“小心!”我眼疾手快冲上去扶住,避免了他脑袋吻地。“好险!这摔实了,高低得脑震荡。”赶紧把他安置椅子上。
“他怎么回事,猴子?”我回头问。
“他的记忆被吞噬了。”猴子声音凝重。
“吞噬记忆?谁干的?”
“就是我镇压的那只——食梦妖。”猴子解释,“此妖以凡人记忆为食,尤嗜痛苦记忆,对美好记忆避之不及,甚至厌恶。”
“那不是挺好?”我下意识接口,“谁愿意留着痛苦回忆?”
“好?”猴子嗤笑,“代价是命!记忆被吞光,人就死了。你还觉得好?”
我顿时语塞,赶紧摇头。
“走吧。”
“去哪?”
“去他家。”
“哎,等等,”我拦住它,“你们认识?”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他住哪儿?”
“我能知晓任何人的过去,”猴子瞥我一眼,语气平淡,“自然也包括他——这个智力水平有待商榷的人类。”说完,头也不回推门出去。
“哎!你说谁智力低下呢!”我一边抗议,一边跟上。
“把他一个人扔店里,真没事?”路上我不放心,“万一醒了乱跑出事咋办?”想到赔偿就头皮发麻。
“放心,”猴子头也不回,“食梦妖一日不收,他就一日不醒。”
“呼…那就好。”我松口气。
不多时,到高档小区门口。笔挺保安板脸拦住:“高档小区,不让卖艺杂耍进!赶紧走!”
“卖艺?”我低头看自己——沾满尘土、破洞的旧衣服,身边蹲只猴子…确实像。“我不是!你听我解……”
“滚!”保安不耐烦挥手。
“哎,我就说……”我火气上来,刚要理论,只见猴子不知从哪里(也许是它茂密毛发里?)掏出张漆黑锃亮的卡,随意甩过去。
保安接住卡,脸色瞬间从倨傲变谄媚:“哎哟!您有这卡不早拿出来!失敬失敬!”麻利刷卡开门,堆满笑:“欢迎业主回家!您请!”
我挺直腰板,板着脸教训:“下回眼睛放亮点!这次算了,再有下次,我找你们领导好好说道说道!”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绝对没下次!”保安点头哈腰。
我故作矜持踱步进小区,身后隐约飘来保安压低声音的嘀咕:“切…有什么了不起…”
“嗯?!”我猛地回头,发现距离大门几十米,保安身影都模糊了。
“我去!顺风耳?!”我惊愕摸耳朵。
“很正常,”猴子(或者说朝颜)声音淡然,“《山海经》本非凡物,持有者身体异变情理之中。慢慢体会吧,现在,跟我来。”
很快停在一栋居民楼前。“就这儿,一单元,0602。”朝颜指向紧闭的门。
“那…上去?”我迟疑。
“不然呢?”她瞥我一眼,语气促狭,“难道我们是来送外卖的?”
电梯平稳上升,到“6”层,“叮”一声开门。一股刺骨寒意瞬间包裹我,明明是酷暑,冷意却透骨髓,我忍不住打寒噤。“嘶…怎么这么冷?”
“是妖气。”朝颜声音冷了下来。
话音未落,0602房门悄无声息向内滑开,仿佛有无形手操控。门开瞬间,寒意更汹涌,几乎冻结人。我强忍不适,探头向门内望去——
黑暗!纯粹的、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所有感官!仿佛坠入无星宇宙深渊,视觉、听觉、触觉…全被剥夺。巨大恐慌攫住心脏,我失声尖叫,拼命挥舞手臂挣扎,却感觉不到任何实体。绝望如冰冷潮水冲击理智,无数痛苦记忆碎片翻腾切割,死亡诱惑前所未有的强烈……
“醒醒!快醒醒!” 焦急声音如同穿透浓雾的灯塔。
我猛地睁眼!刺目光线让我眯眼,随即惊恐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探出窗户!十几层楼下,车流渺小如蚁。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心脏狂跳几乎冲破胸腔,我大口喘息,慌忙后退跌坐在地。
“你入梦了。”朝颜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凝重,“这是食梦妖拿手好戏,潜入梦境,唤醒你最深的恐惧,操控意识,最终梦中终结生命。”
“那我咋办?!” 死亡阴影如此真实,第一次灵魂颤栗。
“跟着我,别乱跑!”话音未落,眼前猴子身形模糊,光华流转,竟化作一位倾国倾城的古装女子!身姿窈窕,气质出尘,美得窒息。
“你……”我一时失语。
“我叫朝颜,”女子清冷声音如珠玉落盘,“是《山海经》异兽录所载‘狌狌’。”
“猩猩?你不是猴子吗?”我脱口而出。
朝颜莞尔一笑,足以令百花失色:“此‘狌狌’非彼‘猩猩’,莫混淆。走。”她不再多言,率先踏入散发不祥气息的公寓。
室内景象让我倒抽冷气!只见一只通体红毛、形似猕猴的狰狞生物,正举着沉重石锤,狠狠砸向地上昏迷男子的头颅!脑浆鲜血四溅,场面血腥恐怖。
“它在干啥?!”我胃里翻江倒海。
“敲骨吸髓。”朝颜声音冰冷,“痛苦记忆是珍馐,但非唾手可得。‘食材’匮乏时,便需…直接进食人类,维持力量。”话语带着厌恶。
我们闯入惊动了它。红毛怪物猛地停下,转身,猩红兽瞳死死盯住朝颜,咧开利齿嘴,发出嘶哑刺耳声:“好久不见啊,朝颜…你怎么还没死?”
朝颜沉默,眼神复杂。
“封印我千年,你自己也沉睡千年,这就是你要的结局?我的…好姐姐。”最后三字,咬得极重,充满刻骨怨毒。
“姐姐?!”我震惊看朝颜。这狰狞食梦妖,竟是她妹妹?!
“夕颜,”朝颜终于开口,声音沉痛,“收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我执迷不悟?!”红毛怪物——夕颜像被刺痛神经,尖锐嘶吼,“是我执迷不悟?!我为族群延续,为姐姐你!我有啥错?!”随着怒吼,红光乍现,狰狞怪物形态迅速变化,最终化作一位与朝颜七八分相似的妖艳女子。同样绝色容颜,但那双血红眼眸却如漩涡,散发心悸魔力,眉宇间尽是桀骜戾气。
“反倒是你!”夕颜指朝颜,血瞳燃烧怒火,“为廉价儿女情长,背叛我们!背叛狌狌一族!”
“有隐情?”我忍不住插嘴,夕颜化形后的美貌,削弱了些恐怖感。
“隐情?”朝颜苦涩叹气,目光如利剑刺向夕颜,“若非你祸乱人间,肆意吞噬生灵记忆,我何须封你入百鬼图?我何须…在这《山海经》沉睡千年?这就是你我注定命数!”
“命?呵!”夕颜像听天大笑话,凄厉尖笑,“啥是命?!是你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命?还是我被诅咒、被视为灾星的天煞孤星命?!醒醒吧,姐姐!”她猛地挥袖,一股浓稠如血、散发甜腻腥气的红雾瞬间从袖中喷涌,如同活物般向我和朝颜席卷而来!
“这是……”我只来得及吐两字,浓雾便淹没口鼻,意识瞬间沉入无边黑暗。
“嘶——!”剧烈头痛让我呻吟,仿佛脑袋被重锤砸过。挣扎想动,全身无处不痛。抬起手臂,大片青紫淤痕触目惊心。“我去…夕颜趁我昏迷揍我泄愤了?”我龇牙咧嘴坐起,茫然四顾,“话说…这又是哪儿?”
眼前景象让我彻底懵了。参天古木拔地而起,巨大蕨类郁郁葱葱,空气弥漫潮湿泥土草木气息,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嘶吼。“我的老天爷啊…”我喃喃自语,“这…穿越侏罗纪了?”
“周生!周生!”熟悉焦急女声穿透密林。
“我在这儿!在这儿!”我立刻扯嗓子回应,挣扎站起。
循声望去,一个身影以惊人速度奔来。看清来人面容,我再次愣住——是朝颜!但眼前的她,年轻许多,眉眼带着少女纯真活力,穿简洁兽皮衣裙。
“朝颜!我在这儿!”我挥手。
“周生!”年轻朝颜飞快跑到面前,满脸担忧,“太好了!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她紧张上下打量。
“没事,就擦破点皮。”我故作轻松摆手。
“这还叫没事?!”她指我一身淤青,眼圈红了,“全身是伤!快跟我回部落,让夕颜给你好好治治!”说完,不由分说拉我手就走。
“回…回部落?”我一头雾水,“去哪?这到底是哪儿?”
“回我们部落啊!”朝颜奇怪看我,摸我额头,“怎么了?真摔坏脑袋了?连部落都不记得了?”
“部落?啥时候有的部落?我咋不知道?”我一脸茫然,像闯入异世界的傻子。
“完了完了,肯定伤到头了,”朝颜更急,“别说了,赶紧跟我回去找夕颜!”她力道惊人地拽我。
“等等!夕颜?”我猛地想起公寓里妖艳狠戾的妹妹,试图停步,“她不是你敌人吗?你们不是……”
“你说啥胡话呢!”朝颜停步,嗔怪瞪我,眼神清澈无比,“夕颜是我亲妹妹!我们怎会是敌人?”
“嘿,”我被噎住,“你倒是问到我了…我也不理解,亲姐妹咋能反目成仇,你死我活啊?”这话一出,朝颜看我的眼神更像看失忆可怜虫了。
回到古木环绕、溪流潺潺的原始部落,朝颜把我当重点监护伤患。她风风火火冲进最大茅草屋:“夕颜!夕颜!快来看看周生!”
一个红发如火身影快步走出。果然是夕颜!此刻的她同样年轻,发色张扬但眼神无千年后的怨毒疯狂,穿着类似服饰,眉宇间带着祭司沉静。
“姐姐,怎么了?”夕颜目光落我身上,带着询问。
“今天我和周生打猎,他不小心滚下山坡!我找到他时就这样了!”朝颜语速飞快。
“别担心,姐姐,让我看看。”夕颜走近我,伸手搭我脉搏。就在朝颜看不到的角度,她飞快冲我使眼色,意味深长。她手指冰凉,带着奇异安抚力量。
片刻后,夕颜收手,对朝颜说:“姐姐,周生问题不大,多是皮外伤和惊吓。不过我需要单独处理伤口,用点特别草药。姐姐,你先出去一下?”
“我也不能留?”朝颜可怜巴巴看妹妹。
“不可以。”夕颜故意板脸,语气坚决,“我的手法秘传,旁人不能看。”
“好吧…”朝颜委屈扁嘴,一步三回头出去,不忘叮嘱,“那你快点啊!”
确认朝颜走远,我立刻压低声音:“我说,这到底啥情况?刚刚在公寓里你俩还剑拔弩张恨不得掐死对方,咋现在变相亲相爱好姐妹了?还有,这鬼地方到底是哪儿?” 眼前和谐与不久前的生死相搏形成荒诞对比。
夕颜长叹口气,眼神悠远复杂,仿佛承载千年重量。“这里…是我的梦。或者说,是我记忆深处的‘过去’。”
“What?!” 我震惊。
“现在是天地初开、百族并立的洪荒年代,”夕颜声音低沉,带着古老韵律,“我们狌狌一族…那时还在这片大地繁衍生息。”
“快讲讲咋回事!”好奇心压过疼痛,我急切追问。
夕颜目光倏地转向我,血红眼眸瞬间爆出刻骨恨意:“都拜你们人类所赐!害我姐姐那般凄惨!若非你是《山海经》选定主人,我恨不得将你们人族…千刀万剐!”声音因愤怒微颤。
“别!别激动!好好说!”我被浓烈杀意惊得后退。
夕颜闭眼,深吸几口气,强压情绪。再睁眼时,仇恨被深沉痛苦取代,声音低沉:
“我和姐姐…本是狌狌一族千年难遇双生子。族群古老认知里,双生子是上天恩赐,福泽象征,理当享有最尊崇地位。”她目光悠远,仿佛穿透时光。“可我…偏偏生了一身被视为不祥之兆的红毛。红毛狌狌,是灾祸,是瘟疫,是诅咒化身!而双生子本身,却是祥瑞福气。我成了悖论存在,矛盾集合体。有人视我为必铲除灾星,有人想留住我这‘祥瑞’部分。”
“族人们争论不休,因无法判断红毛与双生,究竟哪项代表天意。我母亲…是当时狌狌一族大祭司。”夕颜声音染上不易察觉哽咽,“她想让我活…但唯一办法,是用最纯净、蕴含净化之力的‘圣血’——大祭司的血,将我浸泡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代价…是我母亲生命!要完全浸泡我,需抽干她全身血液!明知必死,她…她还是义无反顾做了…”说到此处,夕颜身体微颤,眼中泛水光。
“就这样,我活了,母亲永远离开。真相,年幼的我毫不知情。”夕颜声音无尽悲凉,“我从小不受族中孩童待见,只因这身红毛。他们骂我‘天煞孤星’,说我存在只会带来厄运。他们欺负我,排挤我,最终…成功将我和姐姐、父亲驱逐出部落核心。”
“从此,我们只能生活在部落最边缘蛮荒之地,失去族群庇护。弱肉强食洪荒世界,我们常遭其他强大部落欺凌掠夺。”夕颜拳头无意识握紧,“日子清贫艰难,但父亲和姐姐…他们都好,给我全部温暖。可是…可是…”她声音陡然尖锐,充满无法化解恨意,“我父亲…被他们活活打死!就为抢我们辛苦采集的几颗野果!我恨!我恨所有狌狌!恨这无情无义族群!”
她平复激荡情绪,继续道:“后来,姐姐独自照顾我,撑起破碎的家。再后来…族人们发现姐姐完美继承了母亲最纯正大祭司血脉与天赋。于是,我和姐姐…又被恭恭敬敬请了回去。”
“这次,姐姐成新大祭司,再无人敢明目张胆欺负我。在姐姐羽翼庇护下,我一天天平长大。直到…那一天。”夕颜眼神冰冷,“姐姐带回一个人类。一个男人。不知为啥,第一眼看到他,我就本能排斥敌意。但我姐姐…她不一样。”夕颜语气充满不解痛心,“她告诉我,她好像…喜欢上他了。那时我还不懂啥是喜欢。我只知道,那男人让我非常、非常讨厌!”
“自他来后,姐姐和我相处时间越来越少。她每天…都和他腻一起。他说他是人族部落王子,战争中受重伤,恰好被姐姐救。就这样,他在部落住下,养几个月伤。然后有一天,他忽然说要回去。他对姐姐说,按他们人族规矩,他要回去禀告父皇,然后…就能迎娶姐姐为妻了。”夕颜脸上露出极其讽刺笑容,“我姐姐…高兴极了。我从未见她那样明媚灿烂笑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是的,大约一月后,他回来了。带着父皇,带着浩浩荡荡‘迎亲’队伍回来。部落为他们举办盛大婚礼。那是我姐姐一生最幸福美梦…也成了她永生无法醒来噩梦!”夕颜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愤怒,“那男人…他软禁了姐姐!他父亲,那位‘父皇’,带装备精良人族军队,对我们狌狌一族…发动突然、血腥屠杀!我们措手不及,毫无防备!我们拼命抵抗,拼命逃亡…可实力差距太大!我们战士、老人、幼崽…狌狌一族…几乎被屠戮殆尽!”
“我拼死…带重伤昏迷姐姐逃出来。当姐姐在隐秘山洞醒来时…整个狌狌一族,就剩我们俩了。”夕颜声音低下去,充满无尽悲怆,“姐姐…她疯了。她无法接受这事实。人类…原来是为我们肉而来!因普通人只要吃狌狌肉,就能获得健步如飞神力!那男人,他不知从哪得知这秘密,精心策划这场灭族之灾!”夕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姐姐身为大祭司,拥有‘预知过去’能力。她不仅能知晓他人过去,也能…看到自己的。于是,族人被屠杀、剥皮、生吞活剥惨烈景象…一遍!又一遍!不断在她脑海重演!她每一次都如同亲历,承受蚀骨灼心、永无止境痛苦!”
“直到有一天…”夕颜声音带着尘埃落定般疲惫,“我无意中发现母亲遗留大祭司笔记。我才知…母亲是为救我而死。巨大悲痛几乎将我淹没。但同时,我也在笔记中…发现关于‘食梦妖’记载。”她眼神复杂决绝,“食梦妖,一种以生物记忆为食的妖灵,尤钟爱痛苦记忆。但它没实体,需足够强大躯体作载体。于是…我和它做了交易。”
“我献出自己身体作容器,而它…要帮我吃掉姐姐脑中让她生不如死的痛苦记忆!”夕颜声音孤注一掷,“在食梦妖尚未完全吞噬我意识前,我亲眼看到它如约吸走姐姐痛苦记忆…然后…我就彻底失去意识,沉入永恒黑暗。”她目光穿透虚空,“当我再次恢复一丝清明,就在那公寓里了。我发现食梦妖已强大到几乎能完全压制我灵魂。它吞噬太多人类痛苦记忆,早凝聚出自己实体,不再那么依赖我这‘容器’。它更强…而我们现处这‘世界’,这看似真实过去,就是它精心构筑梦境牢笼!目的…是为彻底吞噬我和姐姐!”
听完夕颜跨越千年悲怆故事,我五味杂陈,既为狌狌一族心痛,又对那“王子”卑劣行径无比愤怒。人性贪婪与背叛,竟如此赤裸残忍!
“那现在…啥情况?”我沉声问。
“它想吞噬我们姐妹俩。”夕颜斩钉截铁。
“为啥?”
“因我和姐姐是双生子,血肉对普通人蕴含‘长生不老’奥秘!”夕颜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对食梦妖…若吞噬完整双生子之力,它便能彻底摆脱虚无妖灵之体,获得完美无瑕、行走阳光下真实肉身!这比它辛辛苦苦吞噬万千凡人记忆高效得多!而我们狌狌‘知晓过去’能力,恰恰克制它‘入梦篡忆’妖法。更遑论双狌还拥有‘预见未来’之能,正是它绝对克星。好了,周生,”夕颜声音带着完成使命释然,“我们任务完成。请将我们…收回《山海经》吧。”
“为啥?”我涌起不舍,“你们不能留外面?”
“若我们离去,《山海经》封印便有缺口,”夕颜声音平静坚定,“食梦妖残念可能逃逸。我们姐妹…是镇压它最后一道‘锁’,也是封印核心‘钥匙’。回归书中,方能永镇此獠。”
“好吧…”我明白责任,不再犹豫,再次召唤《山海经》。书页无风自动,散发柔和接引之光。
夕颜与朝颜——完整无缺的双狌,相视一笑,笑容纯净圆满,仿佛历经劫波涅槃。她们身影渐渐化作两道交织盘旋温暖金光,如同归巢倦鸟,轻盈投向书页,最终没入其中消失。
随着她们离去,这片由食梦妖构筑、承载千年悲欢阴谋的梦境世界,剧烈震动崩塌!天空碎裂,大地陷落,景象如打碎镜子片片剥落……
“呼——!”我猛地从椅子上弹坐起,心脏狂跳!环顾四周——熟悉宠物店货架、玻璃缸金鱼、收银台电脑…阳光透过橱窗洒地,安静祥和。
“我去…”我抹额头冷汗,心有余悸,“我压根没离开过宠物店?!刚才那惊心动魄一切…全是食梦妖搞的‘梦中梦’?这玩意儿…太可怕了!”
我下意识翻开一直握在手中的《山海经》。果然,第一页原本空白处,清晰浮现图鉴文字:
双狌:狌狌之异种,双生一体,轮回不息。通晓过去,预见未来。其形类猕猴,生有雪白双耳,面若人容。
看着图鉴上那确实不“美型”的狌狌画像,再想想朝颜夕颜倾国倾城容颜,反差巨大。不过…总算完成凶险第一步。
一股温暖充满生机的暖流,毫无征兆从《山海经》涌出,流遍四肢百骸。之前被食梦妖吞噬生命力带来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前所未有的充盈活力!这感觉…真妙!
然而,喜悦只一瞬。看着百鬼图上食梦妖诡异画像,再想到后面还有更多未知妖魔鬼怪等着“处理”…我放松的神经又绷紧。小小食梦妖就如此诡诈难缠,差点要我命,后面还会遇到啥恐怖存在?想想就头皮发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叹气合上书,感受书脊微凉触感。店外阳光正好,但我知道,一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新世界,才刚敞开大门。
宠物店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我浑身一颤,发现掌心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柜台玻璃映出我眉心的变化——那里多了道形似双猿纠缠的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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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画着两只翅膀相连、气息奄奄的连体鸟图鉴缓缓浮现。
下方古篆小字写着:
比翼鸟:一目一翼,相得乃飞。离则为囚,合则破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