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拿到自己穿刺活检病理诊断报告的电子版之后,我轻描淡写地告诉了爸妈,并做好了周一住院治疗的准备。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趁着傍晚出门散步的时间给陆军军医大学的路姐姐通了电话,请她将活检结果告知杨主任并代为转达我自己的两点想法:一是希望及时治疗,但是否立即手术或者先行放化疗均以医生的判断为准,我作为病患完全信任医者的专业素养;二是务必适度治疗,如果癌细胞已经广泛转移就不必切掉乳房再经历损伤较大的放化疗让自己痛苦地死去,另外我只是工薪族,参加了重庆市城镇职工医疗保险,有一份额度不高的重疾险,不会盲目地病急乱投医,更不会倾家荡产甚至让年迈的双亲为此背上债务去延续假如已经不多的生命,只能尽自己的能力接受适度的治疗。确诊的当天,冷静的思考,清晰的逻辑,简单的诉求,我就如当年的妈妈那样直面自己的重疾,虽然瞒着父母对最坏的情况做了预估,但这并不代表就此丧失信心放弃治疗,我只是不惧疾病无畏生死理智面对而已。
9月17日,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乳腺外科的杨主任为我开据了住院证,记得他说“左乳保不住了”时,我没有片刻迟疑,淡然一笑说“没有问题,在生命面前,外在的美观微不足道”。入院后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各种查血,腹部彩超,颈部和甲状腺彩超,其间生平第一次做了胸部平扫CT,再想到自己唯一打麻药做过的小手术是拔智齿,即将接受的将是全身麻醉的外科手术,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18日上午,杨主任率一众医生查房,对所有检查结果作了综合评判之后,决定在20日上午结束门诊之后为我施行手术,当天我便外出找了间理发店剪了超短发型以便术后家人护理,并在管床医生妹妹那儿独自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左乳全切术+术中前哨淋巴结病理检查阳性后的腋窝淋巴结清扫术”。一个小插曲是医生问到是否需要同时进行自费的乳房重建术,经了解约需2万余元的费用后,略加思考我便回复道:“本人已经47岁,暂不考虑重建术,不如将这笔钱用于后续更好的治疗上”。当然,如果是年轻女性,或者难以承受乳房缺失带来的精神压力,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选择切除乳房的同时进行再造与修复,会大大减少病患的心理痛苦,提高生活质量,我只是不会介意这样的残缺而已。
19日,一个人在病房做术前准备,想着自己病情的严重程度,分别跟去年调去海南工作的弟弟和在家照顾两个女儿的弟媳通了电话,坦承情况不容乐观,让他们要有心理准备,必要时多劝慰爸妈。随后将自己的债权债务、银行存款、保险、支付宝、微信钱包信息一并整理交给了弟弟,这也是继徒步墨脱以来的第二次,人生的意外无处不在,我无比坦然地面对疾病和手术的风险,未雨绸缪,希望结局和当年一样,哪怕陷入困境,也能靠着自己的坚韧和毅力一步步走到胜利的终点。这一天,还在医院附近的大姑家吃了表姐精心准备的美味营养餐,然后独自回到病房,从22:00开始禁食禁水,一夜安睡到天明。
爸妈,表姐,弟媳,都在20日上午陆续来到病房陪伴着我,其间,管床医生妹妹将我带去对手术部位再次做了检查并标上记号,然后不吃不喝继续等待。快到中午13时,内里穿着深绿色服装的手术室护士推着一辆轮椅来了,我问能自己走去吗,答复是除了轮椅另一个选择是床,好吧,能走能跳的我坐上轮椅被推进了医院负一楼的手术室,途中还不忘让弟媳帮忙拍照,我知道此刻的经历一定会是人生值得记录的华章,他日看到第一次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定然会心一笑。
由两道门隔开的手术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类似于酒店前台的区域,两侧都有过道通往不同房间,医生护士穿梭而过各自忙碌,推着我轮椅的护士进门就说:“这个孃孃心态真好”,我可没把这当夸奖,平素听惯了“杨姐,琳姐”,只觉得“孃孃”二字刺耳地提醒自己老了。等候的间隙,四下打量,旁边还有位睡在床上的老先生,一会儿另一位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也被推进来了,对比之下,自己年纪尚轻就将躺上手术台,在外心急如焚等候的却是年迈的双亲,不免还是唏嘘。
不多久,有护士过来将我接到了5号手术间,管床医生妹妹正在边上做着准备,告知杨主任结束了门诊还在午餐,医生工作的辛苦由此可见一斑。随即核对姓名、住院号、床号和手术部位后,我便躺上了手术台,先是右手被插上留置针输上了液体,然后听着麻醉医师说:“要给你用麻药了哟”,望着手术室的天花板,我还在思考着:真是神奇,是哪些伟大的先辈发明了这些高科技的手段来给人做手术治病的呀……瞬间就人事不知陷入昏迷。等清醒过来,已经是5个小时之后,躺在病房的床上,窗外暮色霭霭,室内暖意融融,爸妈、弟媳簇拥在身边,表姐在讲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而我很清楚这只是抗癌路上迈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