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从小学起便经常转学。这样频繁的变动,让我找不到来自集体的归属感,无处安身。
如同站在麦田的守望者,看不到地平线尽头的家园。来不及与他人构建联结,或是短暂构建之后迅速剥离。
不论哪一种,都不是我所愿意见到的。
曾在《人间失格》中看到过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它让我瞬间明朗,最适合我的生存方式。
也许在你们看来是相当冷漠的生活态度,相当无趣的一种活法,但这是属于我的最优解。
所谓活出自己,或许寻找到最优解吧。
无论如何,只要熬过这一站,我就可以停歇了。
干净,窄狭的新学校,回字形的建筑物。从上往下看,正是囚字。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直白,有创意的设计。
我走神了一会儿,便听到突然拔高尖锐的女高音。瞬间清醒的我看向气成河豚的红脸班主任,以及一旁的肇事者。
那个青涩的少女擦着不适合她的猩红唇彩,口红在唇角周围暧昧地晕染开。
细细的浅色柳叶眉,轻轻拧着。修长的脖颈下,有着可疑的草莓印,两颗扣子被粗暴地解开。
少女低垂着头,摆弄正红色的指甲,偶尔抬起头恩赐老师一个敷衍的眼神。
说实话,我当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硬要说的话,也就是特别感谢这个同学。让这节无聊烦闷的课强制暂停,顺利延时到了下课。
玩世不恭的问题少女被老师抓着后衣领拽去了办公室,蠢蠢欲动的同学们早已按耐不住自己,开启了可悲的快乐八卦时间。
我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虽然春天是很好睡的季节,但我只有倦意,没有困意。随意地瘫在座位上,只剩下听觉依旧工作着。
“嘻嘻,你们看看她,好不要脸啊,领口那么低。都能看见那条沟了。”
甜腻的调笑声近在咫尺,大概就在我右手边。
“她好大胆啊,涂那么红,我要是她妈,绝对不认这个女儿了,太丢人了。”
“听说,好像只要50块,就可以来一夜……”气氛逐渐变味,开始走向不对劲。
坐在前排的那些孩子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没有声响。所以,这是常态。可想而知,单凡有一个出头,抱不平的,都会被群而攻之。
经历过无数次转学的我,知道,没有必要出手相助,毕竟这不是最后一站。
一整天,她都没有回来上课。枯燥无趣的时光,是那么漫长而煎熬。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我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前,就收拾好了书包。
一放学,就径直走向教室门口。脚突然踩到了有些发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条劣质项链,今早挂在她的脖子上。鬼使神差的,我弯下腰,捡起了它,某宝九块九包邮?
紫色,粉色,黄色,揉在一起,混为一团,均匀地涂抹在天空之上。为了平衡一下吗?我扶着自行车,慢慢骑回家。
8号巷,是我们家这次暂时租用的房子。家门口的昏黄灯泡扑闪着,看来爸,妈已经回来了。米饭,炒菜,卤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我顺着香味前行,是家的味道。
温柔,缠绵,治愈。翠绿的油麦菜,软儒的香米饭,炖得发烂的卤肉浇在上面,卤汁渗入米粒内部,染成很好吃的酱油黄。用汤勺舀起一大口,美味得差点咬断了舌头。
即便一家三口四处奔波,只要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日复一日,融洽的拌嘴,争吵,黏糊糊,是惶恐不安的最后归宿……
特别,特别安心,看到他们关系这么好。
“小橙子,你认识邻居家的小姑娘了吗?”
妈妈夹了一块肉,塞进我碗里。
“……小姑娘?多小?”
我顿觉不妙,那个惹人厌的吵闹小侄女能气得我吃不下饭。
察觉到我语气不善,妈妈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就明白我想到了谁。
“不是吧……”
我放下手中的饭碗,它突然就不香了。
“跟你一样大,是你班主任的小孩哦。”
妈妈试探性地看了我一眼,我闷头吃饭,哪怕是终点前的最后一站,我也不想浪费宝贵的精力和时间给以后不会再有交集的人们。
“你这小子,好歹也要记住人家小姑娘的名字,她叫徐绒。”
爸爸接收到妈妈的指令,悻悻地瞧了我一眼,同样是男人,他比妈妈更懂我在想些什么。
洗完碗后,我拎着垃圾袋走出家中大门。吱吱呀呀的木头磨损声,算是这类地方的特色了。
垃圾站附近蹲着一个女孩,披着长长的头发,手里夹着一条小鱼。
浑身脏兮兮的小花猫扑腾着想要吃,最后两只肉爪抓着心满意足的美餐,就地吃了起来。
她扭头看向我,忽明忽暗的落地灯突然间亮堂了起来。
“晚上好。”
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无关痛痒的问候真是好用极了。
我走向垃圾站,利落一丢,准备离开。
“转学生,是你捡到了我的项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