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的年初,我穿了高高的鞋子,徒步几站地观看号称亚洲最大的北京海洋馆。各色美丽灵动的游鱼穿梭在湛蓝的海水里,悠游自在。忽然就有一个念头,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带她来看看这最美的景画。并在琳琅满目的纪念品里,一眼望定了一只大大蓝色的海豚,想要送给自己将来的孩子。其时,并不知道,我的女儿已经悄悄孕育在身体里。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母子的感应吧。
婴儿是上帝拂落的宇宙尘埃。我喜欢这时间无涯里的偶然,上天赐予我的小小的星辰。
漫长的十个月,我在等待里细细揣想她的样子,满心期待。
她注定是不安分的,在我身体里片刻不安。而且,就那么一直淘气地站着。我努力忍受着每天她把我的胃顶得生痛,冷汗直流。
没有任何征兆,她在一个深夜提前宣告自己的到来。而且因为她在我身体里一直保持站立姿势,导致只能实行剖腹产迎接她的诞生。冰冷的手术刀划过我的肌肤,无影灯下我第一次看到她赤裸着在护士的掌上大哭。
因为怕杜冷丁会给孩子带来伤害,我强忍着刀口与宫缩的剧痛,拒绝任何一种止痛药物。在辐射至发梢的灼痛里,我渐渐丧失意识,眼前是她乌溜溜的眼睛望住我。
38天,她因为胆汁淤积住院,高烧不退。医院病房深夜料峭的寒意里,抱着她枯坐。她拿小小的手臂拂着我的额头,那么弱小无力。恐惧摄紧我的心房,一如母亲离去时的感觉。紧紧抱她在怀,一直到天明。
八个月到两岁、三岁,她不断的生病,住院,挂吊瓶。让我一次次体验揪心的痛楚。一颗心,一点点的随着她成长,渐渐坚强。
因为不爱吃饭,幼儿园对她一直不是很愉快的所在。每次送她去幼儿园,感觉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指,每近一步手掌握得就更紧一些,传递着心里的紧张。
一年级,她是班里最小的一个。家长会上,数学老师说:“有的孩子不会学习,今天我问昨天学的课程是什么,有个孩子回答‘是苹果和梨’”。我心里默然,回家一问,果然是她。
一直的几年里,她成绩并不好,因为写字慢,常常作业到很晚。可是她不灰心,认真告诉我:“我每天赶一点,总有一天会赶上啊。”然后依旧慢条斯理地做自己的作业,认认真真,不落下一个字。
每次家长会,最优秀的学生和最差的学生里都没有她的名字。每次,我都告诉她,今天老师点名表扬她了,夸她是进步最快的孩子。她总是甜甜开心地笑,露出一个小酒窝。
电子琴没学下来,国画班她画的仕女像个胖胖的老太太。可是她依然很热心,很快乐,像一颗充满爱心的小气球,漂浮在每个人身边。邻居老太太腿脚不好,她每每等在楼梯,吃力地搀扶,早早为老人在阴凉处摆上板凳。下班回家,一进门,是她小手递过的拖鞋。生病了,晚上她会醒来摸我的额头,并给我递上一杯热热的开水。
她爱好变了又变,唯一不变的是爱看书。自己大大的书橱摆满了,还要侵占我的地盘。每次买回书,都要抢我的那本。从小,她的玩具可以送人、可以弄坏,书却是她的心肝宝贝。淘气时,拍她的书,比拍她的屁股更管用。
长到十二岁,她的个子渐渐与我一样高,成绩也渐渐走在前列。她依旧是那么开心,带些冒失的热情,每天有不同的梦想。为一件小事赌气,为一句话开心。
书上说,每个孩子都带着自己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 每个孩子在成长中都有一个豁然开悟、心智成熟的时刻。书籍是播下的阳光、雨水和空气,我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园丁,静静等待一朵花的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