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黄飞蝗
自从做了妈妈,撒谎的技巧越来越高;谎言不经意就说出来,不用在心里打草稿,也不脸红心跳。
只是,每一次说谎,都想念一次母亲,心里就无比酸涩,她的一生中对我们撒了太多的谎,像初秋的南瓜花,悄然又热烈。
01
90年代初,我的家庭还不是很好,刚刚吃饱饭,对于吃肉,还很奢侈。家养的鸡是用来下蛋的,不是吃肉的,吃鸡蛋也是我和弟弟吃,父母再辛苦也舍不得吃一口。
那时,母亲说她最不爱吃鸡蛋,嫌腥气。我和弟弟纳闷:鸡蛋这么香,不腥气啊?
一次,一只老母鸡生病打了蔫,妈就把它杀了吃肉。那天,我和弟弟围着灶台,盯着红彤彤的火苗,等着盼着;香气随着锅盖上的热气溢出来,让我们口水直流。
那天,我和弟弟一人一根鸡腿。看着妈妈啃干巴巴的鸡爪,我们把鸡腿递上去让她吃,妈妈说:你们吃,你们吃,我吃爪子就行。
我们问:为什么啊?
妈说:爪子挠心,小孩子不能吃的。
她啃鸡头,我们再问,妈说:鸡头小孩吃了得摇头病,也不可以吃的!
后来,日子好了些,可以买来白条鸡炖着吃,但是妈妈依然吃鸡爪鸡头,还是一样的说辞。
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我们明白了是妈妈在撒谎,妈妈的谎言里全包着对我们的疼爱。
初秋,南瓜花开了一片,黄灿灿的,我问妈:南瓜开这么多花,得结多少瓜啊。
妈说:这里面啊,谎花多。
我疑惑:谎花?
妈说:只开花不结瓜的叫谎花。
我忽然觉得,妈妈的谎话就如着南瓜的谎花开了一大片,南瓜的谎花不结瓜,妈妈的谎话却在我们心里结了爱。
02
长大后,我也学会了说谎。
发了工资,去肯德基店买汉堡和薯条带回家,让妈妈尝尝,妈还是那样先让我吃。
我不耐烦的对她说:给你吃,你就吃吧,我们经常吃!
妈妈生病后,做化疗,花费很多,对一个农村家庭那是极大的负担,为了她后期的治疗,我必须省吃俭用。
省城的街头卖大樱桃,三十多块钱一斤,我走过去又退回来,反复很久,为妈买了半斤,在艰苦也让她尝一尝,她这辈子还没吃过呢。
我将樱桃洗好,捧给妈妈吃,妈妈踌躇着,问:“这个很贵吧?”
她拿起第一个,先放到了我的嘴边,说:“你也吃。”
这个太贵,我怎么能吃?
我故作生气的撇撇嘴,说:“快吃吧,是淄博的那个大姨给的,她让我吃过了给你带过来的!”
当我把谎话说的游刃有余的时候,我更深深的明白这种无法言表的爱。
有一种爱,它用谎话表达,且只能用谎话表达,这样的谎话,你听过多少?
03
奶奶有一个妹妹,远嫁河南,在通讯不发达的时代,一年一、二封信,传达两人的思念。
信件常常发到学校,我们拿了信,进门把信一扬,说:“河南奶奶来信了!”
奶奶不识字,急切的问:“快念念,快念念,看看上面说什么了?”
帮她读信,信中全是问好,还有她在那里多好多好,说不让奶奶牵挂。
我们常常说:“奶奶,河南的奶奶过的真好哇!”
奶奶将信放在枕头底下,她叹息一声,说:“她呀,只拣好听的说。”
她眼窝一湿,又说:“她呀,来一回信,我就梦见她一阵子,还是梦见和她在老家的老屋里。”
回信也是这样,叔叔伯伯们,把奶奶的近况,将好的事和祝福全写进去。
直到,交通发达了,两位七十多的老人见了面,那个河南的奶奶一条腿是拐的,奶奶的眼睛也不好,她们才抱头痛哭,又喜又悲。
有一种爱,它用谎言表达,却只能用谎言表达,为了让,我的亲人,你安心一点。
04
“你还好吗?”
“好啊!”
也许,这个时候你正在生病;也许,这个时候你正在一个人扛着沉重的行李;也许,这个时候你孤独的需要一个安慰·····
“好啊!”你顺口就说,把悲伤、孤独、无助压在心底,对着电话的那头说好。
甚至,你还特意调好了声调,让那头的他(她)听到你的欢笑,证明你真的“很好”。
妈妈对儿女说着谎:我很好!
儿女对父母说着谎:我很好!
妻子对丈夫说着谎:我很好!
朋友之间说着谎:放心,我很好!
这些谎言,很苦,很疼、很涩、又很甜,甜进你的心,甜进你的梦乡,甜进你的一生。
我的梦乡里,有一大片的南瓜花,一大片温暖的黄色,足够我享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