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都觉得在24节气里,唯有秋天的每个节气都是那么的唯美和浪漫。从三伏天的夏天里的第一个立秋开始,便一直在盼望着秋的样子,盼望着秋高气爽的感觉,于是便数着日子静静的走着,过着。
不知不觉走进了白露,感觉着草尖上的第一颗露珠,走过了秋分,感受了秋月的明朗和皎洁,在不经意里日子便数到了霜降!
前几日去过一趟山里,想看看秋在山野里肆虐了几分?可沿路而上,看到的依然是青碧的山野,只是在后山里,偶有一两株或红,或黄的灌木,秋迟迟没有做到攻城掠地的战略目标。
霜降就在眼前了,心心念念着那心头的红叶,它不仅仅是红叶,更是一种思念,是对时光的尊重。明天就是霜降,连着几天都是秋阳高照,气温也在走高。不知那山里的秋色究竟有多么热烈了,也一直在想着那甘甜的柿子,想着那穿金甲的菊花。踏秋的念头在睡梦里就形成了,明日就是霜降,想着霜降宜赏菊,宜登高望秋,宜摘柿尝柿,宜看红叶等等。早起,便启程,去那山野林间,去看叶红几许,菊盛几何?
塬上,收获已经结束了,颗粒归仓了,只有沟峁山梁上的柿子树上果实累累,火红的柿子仿佛一颗颗红灯笼,在鲜艳着自己的光彩。整面山坡的梯田的田埂上一棵硕大的柿子树,果实繁硕,枝干黝黑粗壮,枝柯虬枝盘旋,像极了雕刻的画作,而且极具立体感,枝叉上颗颗红柿子像通红的玛瑙在枝头垂挂,柿子树下的田地里竟是一畦一畦黄色的大菊花,应该是种植的观赏菊花吧。红柿,黄菊颜色极具张力。一坡梯田上,铺陈了季节的两个标志,霜降的两个特色,这也算是秋天的一个温暖吧!
兴奋的站在树下,看着火红的柿子,心里惦记的是它们的美味,眼睛享受着它们的视觉美丽,也感受着它们经过春花夏长直到秋熟,只有果实红火的时节,才是柿子最美丽的时刻。抬头,细数着一个个灯笼,看到有已经在树上成熟的柿子,它的皮已经很薄很薄了,软的都不能动,鸟雀是最先发现这些早熟的柿子的,它们经常比人更先品尝这季节的鲜味。轻轻把它摘下来,然后剥皮,嘴唇轻轻的含着,轻轻一个吮吸,那甘甜甘甜的味道便一下子控制了味蕾。原来,成熟是如此的甜蜜!
车行九里坡,便进山了,路在山腰里穿过,映入眼帘的山坡上,惊艳着眼睛。红色,橙色,黄色,青碧色互相点缀着,灌木蓬棵开的像五彩的花儿,高大的乔木也婀娜多姿,整面的山坡像是一个倒放的春天,可觉得却比春天成熟了许多。
路边的山坡上,开满了繁硕的黄色,紫色的野菊花,密密匝匝的生长开放着,黄芦的圆叶子在太阳的照耀下,一片片都变成了红彤彤的圆太阳。红叶黄花秋意晚呀。路边的杨树叶都变得金黄亮眼,它们也要和这个季节的银杏媲美呢。因为远远的,我就一直以为是树树银杏呢。路边也有银杏金光闪闪,像串串元宝垂挂着,阳光穿过银杏叶,金黄色是那么的通透靓丽,所以银杏又叫金钱树,一直纳闷,银杏成熟的叶子和果实都是金色的,为啥要叫银杏呢?纳闷依然纳闷着,因为没有人给我答案。入秋以来,雨水稀少,阳光热烈,好像连着几年都没有看到这么通透的红叶和黄叶了。今年的这个秋天算是明媚的了!
过白雀寺,便到了枣园,有了佛音袅袅,不远处就是三足鼎立的小香山。山在这里便完全脱离了北方的丘陵山系,它有了俏丽灵动的感觉了。神秘慈悲的大香山就坐落在这群山深处了。
依然在沿着山腰的路行走,一霎时,有些恍惚,山峰沟梁上的千万棵树,千万片叶仿佛正借着风与阳光,在举行某种古老神秘的仪典,它们不知在何时便完成了蜕变,昔日的青碧一下子换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片叶子都是灿烂的秋花一朵,阳光打在山坡林间,红的绚烂夺目,黄的金黄闪闪,紫的高贵典雅,青的依然青葱,蓝的神秘端庄,色彩斑斓到的极点。好似哪位神仙一不小心,打翻了吴道子的调色盘,然后没有办法收拾,只能求助于画圣,也一定是画圣提笔“穷尽丹青”之妙,在这白雀寺后,香山深处,画了一幅春天倒放图!不,更是秋霜猎艳图!
深褐色的橡树叶在秋阳下放着赭红色的光彩,火红的黄芦,红枫,黄亮的各种灌木,……不说乔木,单单是山坡上的各种灌木都变身成了开放的硕大花朵,或是淡黄,或是淡红,或是金黄,或是橙红,或是黄红相间,或是金黄亮眼,一蓬蓬的在山坡上盛放着,山在此刻是丰盈的,是热烈的,是璀璨夺目。
山野里应季的蓝色的,黄色的野菊花开满了眼睛能到达的每一寸土地和空间,有的都覆盖了成片的山坡,这么繁硕,像极了人工种植的。山崖沟湾里的已经叶子落尽的白杨树,白色枝条婆娑朦胧着,有温柔的感觉,婷婷的白桦仿佛忧郁的少女,顶着金黄的叶子在等待归人。一时间惊得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家乡:秋天的香山,这里不只是有香山红叶的传说,这里更是进行着一个五彩斑斓的秋的盛况,一场季节的盛宴!有文人墨客总结了十二个秋日的温暖,这也是秋的第二个温暖吧。
眼睛的盛宴在连续上演,不让激动的心儿有个缓冲。
如果说沿山路览看到的仅仅是秋色,那么一个普通的香山脚下的山谷,一个漫不经心的误入,我便完全把自己放进了秋的斑斓,热烈与深邃里了。
河道里白色的鹅卵石是唯一的素色。丹霞崖壁上是所有色彩的整合与重新排列。平时严峻的的崖壁在眼前却是那么的热烈奔放,也许在今后不短的时间里它都要静默蛰伏,于是,在这深秋里,它便穷极所有的能量,将自己的积蓄倾囊而出,让所有的色彩尽情的绽放,于是,山便成了一个巨大的色彩裙衣,给山川大地穿了件五彩霞裙!许是西王母的凤冠霞帔吧,如果不然,它怎能有这般色彩斑斓,定是织女亲手织就,如果不然,它怎能有这般的美丽绚烂!丹霞崖壁上的石生灌木,从昨天的青绿仿佛一个国际超模,一个转身她变身成了调色盘,各种色彩在融合,递进,然后有相互晕染,最后形成了各自的主打色,或深褐色,或亮红色,或橙黄色,或金黄色,或橙红色,或青黛色,或胭脂色、或梅染色,或落栗色,或缁色,或薄柿色,或酡颜色,或踯躅色或天水碧,或苏芳色或缃色,或藕荷色或章丹色,或辰砂色,或妃红色,或雄黄色......我太佩服我们的祖先了,给颜色起了这么美丽的名字,它们在这里就是煮了一锅色彩,然后披在了丹霞石岩上吧。如此热烈的色彩让眼睛简直无法适应。真的怀疑自己走进画家的调色盘,但每个颜色都是有形有状的实物。
沿着河谷前进,眼睛里熟悉的热烈在这里忽然就文静了很多。各种形态各异的树木轻轻缓缓的在河道边的土地上释放着自己的终极美丽。从一树红花照碧海开始,或者是三五棵黄,橙,红的渐变,颜色的更迭在河谷里悄悄的演绎。夏日的只此青绿在眼前忽然就五彩缤纷了。河岸的小树林里,稀碎的叶子柔软的铺陈了整个的地面,踩上去发出的才是秋天特有的干燥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想这才是秋声吧。一面斜坡上铺了一地的金黄,忽然就很感动,叶落归根,归与生养自己的山地,来年依然能生长,开放,成熟。季节于树木花草而言就是周而复始的轮回,叶落是为了下一季的重逢,相反,有的人,也许分开这辈子便没了重逢!
山谷林间,阳光在面西的山坡上洒着斑驳的光影,在光影交错之下,各种颜色的叶子真的是美过了春花。夕阳在慢慢的向山顶移动着,最动人就是眼前的秋林映着缓缓移动的落日。那酡红如醉,金黄炫目衬托着天边绚烂的彩霞,暮色在这里是也是火红的,金黄的。晚风带着清澈的秋意,随着叶子浸染,风里都是五彩斑斓。那是一种十分艳丽的回归之美,让你有一种悲壮的感觉。这么动人心魄的美,是时光对山川大地哺育之恩的报答。
在山谷里静静的行走,仿佛就是在丈量着这幅油画的尺寸,想要看看给它在哪里落款合适,又很疑惑,该落款何人?秋风翩翩起舞,我想,大概应该落款为:秋风吧,落款在这落叶里吧,当年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在落款就在落叶里。
在五彩斑斓里前行,颜色把眼睛都渲染了,实实在在的拥有了一双“色眼”。抬头看山顶上露出的一抹蓝色,还有那丝丝缕缕的白云,想着,一定是山川动了凡心,便隐藏了春色,夏色,花色,草色,邀请了范宽,倾其所有,泼彩做画,完成一副多彩之秋。眼前秋风翩翩里,红叶飘飘荡荡,黄叶落木潇潇,还有这山川里四季长青的松柏相随,舞尽繁华,只为被这头顶天空里的那抹蓝看上一眼!原来山川一定是钟情于蓝天吧!
一副素心,却被一双“色”眼迷惑。就在这山野里尽情享受着色彩的递进和转换吧,山依然是硬朗的,山更是斑斓的。佛音依然袅袅,佛祖莲台高座,千手千眼,洞览了多少沧海桑田,春去秋来,佛祖定是平静的观眼前这无尽的绚烂,依然如故的平静的普渡众生。
站在山颠之上,壁立千仞的崖壁之外,沟边山坡上,有一片片的雪浪摇曳。那洁白的荻花,更是艳丽里的纯净。整个的照金,香山都是碧青的丹霞崖壁,伟岸雄俊,刚直不阿。可就是这一枝枝摇动的荻花,瞬间便让山崖有了柔情,变得轻盈和灵动。
走进荻花深处,就那么一瞬间,好像自己和全世界都轻盈了起来,那满腹的心事都被这飘摇的芦花带走了,枝头的柔絮轻盈的和那天空里的白云一样婀娜,天上云悠悠,地上荻轻柔,它们彼此呼应着,缓缓的随风飘荡。我想如果把整个秋天捞起来称一称,也不过一朵荻花和一朵白云的重量。芦花虽轻,但它却承载了整个的秋,所以,芦苇是有思想的,记得有一个国外的哲人曾说过,人是有思想的芦苇。不信你看,一枝芦花有多轻柔,成片芦花便有多沉重。它们漫山遍野的开放摇曳,细弱的身体却摇动着季节和生命的厚重。所以说,深秋里每一片芦花,每一片叶子,其实都是生命的成熟,不管它是五彩缤纷,还是素色飘摇,亦或是柿满枝头。所有的大地丰硕,都是生命从青涩懵懂到热烈奔放,最后到成熟内敛。
不信吗?看看那已经瘦了河流吧,它们都敛起了锋芒,只为养精蓄锐后迎接下一季的回归!
《赤壁赋》最后写,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所有世间美好之事,无非江上清风,山间明月,秋之斑斓,春之灿烂,夏之青绿,冬之敛藏。这些都是大自然赋予我们免费的无价之宝。正如帕斯卡尔说,“宇宙囊括了我,吞没了我,使我犹如一个原子,但人却可以通过丰盛思想,反过来囊括宇宙。”这不也是另一种“物与我皆无尽也,就如同这秋之深处的美丽,丰盈了眼睛,也深邃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