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听了同事的一节公开课,授课内容是杜甫的《蜀相》。评课环节,大家都寻找这节课的亮点。有老师发言说,这节课非常成功,从“柏森森”能够分析出人们对诸葛亮的爱戴,是我没有想到的。这时我突然提出一个问题,人们既然爱戴诸葛亮,第二联中为什么会写祠堂荒废呢?大家也开始纷纷讨论,有人说第二联写的是乐景,武侯祠并不荒废,有人说乐景哀景都能讲得通。
提出这个问题,我是想让大家注意在教学中对古诗词的过度解读现象。在这节课中,我就觉得存在这个问题。比如《蜀相》一诗中,“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一句中为何将诸葛亮称为“丞相”,这首诗是杜甫游览武侯祠后而作,为什么诗题不是《武侯祠》而是《蜀相》,这其实是一个问题。要回答这问题,就应从杜甫在这首诗中所要表达的感情入手。诸葛亮一直是杜甫心中的偶像,崇拜他是因为他有才华有忠心,更因为他遇到了伯乐刘备,刘备又重用他,其标志就是封他做了丞相。杜甫诗开篇不言“诸葛祠堂”、“武侯祠堂”或“孔明祠堂”,而以官职来称谓诸葛亮,其实也表达了杜甫内心的某种渴望,这或许才是杜甫最羡慕诸葛亮的地方,也揭示了自己怀才不遇的根源。因此,说称“丞相”和“蜀相”比较亲切,或者借此来分析诸葛亮的人物形象等都属于过度解读。
“柏森森”,这是用柏树来借代武侯祠,也是对武侯祠周围环境的描写,同时也隐喻出了这个地方的肃穆氛围。而借此解读出,人民对诸葛亮的爱戴,这就是典型的过度解读。虽然在《诗经》有些篇目是借柏树来表达对国君或贤臣的爱戴,但《蜀相》中“柏森森”是渲染性意象,主要还是烘托杜甫对诸葛亮的景仰之情。“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中,“碧草”和“黄鹂”也都属于渲染性意象,碧草有无限春色却无人欣赏,黄鹂鸣唱好音也无人去听,其情调与杜甫的怀才不遇恰好是一致的,应该属于写景抒情或借景抒情。而在此解读出是“乐景”或是“哀景”,借此推论出武侯祠是不是荒凉,也属于过度解读。
有人可能会说“诗无达诂”“文无定论”,现在都提倡“多元解读”“意义建构”,但诗歌作品的内涵是不容曲解的。创造性阅读并不是乱读瞎读,而是尊重原文的前提下来进行解读,这样才能训练学生的阅读能力和提高鉴赏能力,望文生义地过度解读也不是我们所提倡的。
诗歌教学中之所以会出现过度解读现象,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树立明确的“文体意识”。比如在诗歌教学中过度地来分析人物性格形象,甚至将小说中塑造人物的方法也运用到诗歌教学中,或者过细地来分析故事情节,用历史事实来检验诗歌的内容。这些方法都适用于其他文体的解读与教学,对诗歌这种抒情性文体不一定适用。若用不恰当的方法来解读诗歌,势必会造成过度解读,甚至歪曲解读的现象。
而在诗歌教学中要避免这种过度解读现象的出现,首先就要明确诗歌这种文体与其他文体的区别。诗歌是最有“意味”的文学形式,有无“意味”,是艺术语言与科学语言、实用语言的根本区别。诗歌主要不在阐明或言说某个事实,也不在塑造人物或景物形象,而是通过他的言说传达某种意味。所谓意味,就是某种情感,情绪,理念,宗教意味,审美意味,甚至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诗歌还具有一些基本特性,比如诗只选择最动人的片段和瞬间;诗运用富于暗示性的意象和形象来传情达意,运用一套不同于日常语言的语言形式;诗只专注于情感意味的表现等等。
诗歌从内容上主要分为三大块:一是直接表达和直接抒情的内容,也包括议论和叙述;二就是所谓意象,它是一首诗蕴含情感,承载诗美的核心因素;第三大块就是处于直接抒情和意象的中间状态的“形象”,它之所以是中间状态,是它比直接表达具有形象性,也具有诗意的蕴含;但又没有达到意象的那种主客融合性的境界,缺乏暗示性。因此,鉴赏诗歌主要的主要任务,就是去解读诗中的意象和形象,品味出诗歌中所要表达的意味。
同时,意象又可分为渲染性意象、喻象和象征性意象。这三种意象,在表达诗歌意味时的功能也是有区别的,其解读方式也是不一样的。诗歌中的形象,也可分为写景性形象、背景性形象、叙事性形象和代指性形象,对这些形象的分析也是与小说散文中的形象,在解读方式上是有极大区别的。
总之,在古诗词教学中,应该尽量避免这种过度解读现象。其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复诵读,读得滚瓜烂熟,不用有过多的阐释,也不要太多活动,宁可多读几遍。其解读也是点到为止,抓住主要意象和形象来合理解读,不需要过多解读,更不能过度解读。就像温儒敏先生说的,古诗词教学要注重让学生感受诗词音韵之美,汉语之美,也许一时说不清美在哪里,总之是积淀下来,有所感觉了。古诗词教学如果过于繁琐,像外科手术一样,就会把那种诗词之美都给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