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到七月十五,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姥姥给我做的“面人”,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人了。在那个年代,一个小小的“面人”陪伴我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也带给了我多少美好的回忆。
记得,那时关于“面人”还有个流传在晋北,内蒙古,河北张家口等地区的故事,姥爷说很早以前,在内蒙古一带,汉族人在当地低人一等,他们把汉族人十户为单位来管理,管理者叫鞑人,这些鞑人任意蹂躏汉族人,欺男霸女,慢慢的汉族人就有了反抗的意愿,家家户户就在秋收后用面粉蒸成“面人”,表面上他们是用来祭奠表达对故土的思念或是家族的信仰,其实是把一些小刀或短剑藏在“面人”里,再后来“面人”越做越大,藏的刀剑也就越大越长,在八月十五前送月饼时,把准备杀鞑人的信件就藏在月饼里,准备在八月十五这天杀死欺压他们的鞑人。慢慢的这些地区就有了后来“七月十五送‘面人’,八月十五送月饼”的风俗习惯。流传到现代就是长辈给小辈送“面人”,预祝晚辈健康成长。
“面人”那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样子非常可爱,但是我最喜欢它那丝丝的淡淡的麦香味,在那个年代吃白面那是奢侈和富有的象征了,姥姥也不知啥时存下的面粉,因为我记得一年到头没吃过几次白面呀,反正每年快到七月十五的时候,姥姥就开始忙乎了,晚上姥姥就把面粉早早发上了,其实也就是一碗面粉左右,拿被子捂住,我时不时就爬在被子上闻一闻,从被子缝隙弥漫出那碱面发酵时的清香味,姥姥说发面时不能随便揭开蒙着被子,那样就发不好面,我从来也不敢掀开来看。姥爷早早准备好了高粱杆子,剪成一般齐,再穿成小篦子 ,姨姨也找来了黑豆,红豆等点缀物。
开始和面捏时,姨姨比姥姥还要忙乎,跑前跑后,其实也没有她的“面人”,因为姥姥家没有多余的面粉,记得姥姥开始就给我捏一个“面人”,后来就捏俩个,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剩下一点面再掺和点玉米面或别的面就给姨姨捏一个小兔、小狗或者别的小动物。姨姨就非常开心了。面团在姥姥灵巧的双手里变化着,翻转着,轻轻一压,圆圆的扁扁的“面人”头就成形了,轻轻地放在篦子上,再捏肚子,接下来就开始搓胳膊和腿了,还有一些小装饰,姨姨就开始登场了,黑豆放在眼睛的部位,红豆放在嘴的部位,还要用上梳子、剪刀和红黑墨水,来点缀修饰眉毛,耳朵,手指头脚指头,轻轻一压一剪一点,一个栩栩如生的面人就成形了,姥姥捻手捻脚地就放在笼屉上开始蒸了,姥爷拉着风箱,不紧不慢地有序地把木柴放入灶堂,菊红的柴火苗,在风箱的吹奏下,一起一落,短短的十几分钟,我真的等不急了,跑出跑进,边跑边数数字,姥姥说等我数到一千就好了,我数着数着就跳着数字数,姥姥说不算还的重来,就这样在我和姨姨的闹腾中姥姥终于揭开了锅盖,一股股面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我贪婪地呼吸着,俩个胖乎乎的面人就活灵活现的呈现在我的面前了,卷卷的发髻,弯弯耳朵,黑黑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大大的脑袋,圆圆的肚子,胖乎乎的手脚,姥姥哈着气,拿出放在案板上,我迫不及待地边用手扇着边用嘴吹着,等着凉冷了,轻轻地用双手捧起来,贪婪地吸着它的面香味,它激起了我味蕾,唾液充满了口腔,姨姨也赶紧强过去要闻闻,我想那时那刻,那个味道就是全世界最美的味道,也是姥姥的味道,它更是家的味道。
“面人”现在还不能玩更不能吃,要放在窗户外面的窗台上晾干,不能暴晒,我每时每刻都在护着它,哪怕是一只苍蝇也要把它赶跑,最可恨的就是小猫和小鸡,稍不注意就吓唬或欺负“面人”,那几天我往往哪儿也不去,就在院子里为它站岗放哨,少着俩三天,多着三五天,“面人”就自然干了,但它也破相了,不是脑袋上有个小缝隙就是胳膊或腿上就有个裂缝,但是它丝毫也不影响我对它的喜爱,每天都要挂在脯前,双手护着,站到街上向小伙伴们炫耀。姨姨那段时间就盼望着我啥时候吃“面人”,以前每次都给她分个胳膊或者是腿。但我就是不舍得吃,每每快过年了,我的面人还在墙上挂着,但已经面目全非了,不知道啥时候姨姨就把面人的腿或胳膊吃掉了一小块,我一开始还和她闹,慢慢地就被过年的气氛给淡忘了。
我上初中后姥姥还给我捏“面人”,一到七月十五就让舅舅送到我们家,我就摆放在饭柜上,不让妹妹们动它一下,放学一回来就第一眼看见它。我知道这是姥姥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这是姥姥对我的念想,也是希望,也是那个年代最好的传递思念的唯一纽带。
看着大街小巷繁华的超市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儿童玩具,还有形态各异的布娃娃,每每路过看见小朋友对它们都是熟视无睹厌烦的样子,我真的感慨万千。现在农村姥姥给外甥送“面人”的这个风俗习惯也早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电子产品充斥了每个人的生活,包括孩子们。记得我小孩第一次要玩具时,我无意识地就给他买了个布娃娃,看着他爱不释手的贪玩着,我就想起了姥姥的“面人”,想想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儿时的记忆会永远伴随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