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创伤使记忆碎片化。
创伤不仅破坏了大脑内部的联系,还破坏了身体和精神之间的连接。在经历过创伤之后,人们会变得仅仅通过一种扭曲的、只探测环境是否安全的神经系统来体验世界。描述这种评估周围环境安全与否的能力,叫作“神经接收”。
当我们帮助那些神经接受能力出了问题的人时,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平复他们的生理反应,这样他们的生存机制就不再会阻碍他们。这意味着要帮助他们合理地回应危机,甚至恢复体验安全、放松和真正的人际互惠。
曾有六位空难幸存者,其中两位在事故中失去了知觉,尽管他们身体上没有受伤,但他们的精神垮了。有两位幸存者直到治疗开始前仍然处于恐慌和狂乱中。剩下两位一直都非常平静,而且随机应变地帮助其他乘客逃离着火的飞机。
在其他的事故,例如强奸、车祸,或折磨中,都存在类似的幸存者,但他们的反应极为不同。专注、崩溃或狂乱,为什么对创伤会有如此不同的反应?
自主神经系统调节三种基础生理状态,不同的安全状态决定了哪一种生理状态被激活。
当我们感到受威胁时,我们就会自动进入我们的第一种状态,社会参与。我们会向我们周围的人求助、呼救、寻求安慰。如果没有人响应我们,或我们面临立即到来的伤害时,我们的身体会转换到一种更原始的求生方式:战斗或逃跑。我们击退攻击,或者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果这些策略都失败了,我们无法逃脱,或被抓住了,我们的身体会为了保存自己而尽量节省能源、关闭一切不必要的功能,包括感觉神经,这是为了让我们在生命最后一刻少感受到痛苦的折磨,这种状态称为惊呆或崩溃以及僵直。
这就是多支迷走神经的作用方式:社会参与系统依靠从脑干出发的一支主要迷走神经(也叫作第十对脑神经)和另一支连接面部肌肉、喉咙、中耳、咽喉的迷走神经。当腹侧迷走神经复合体(VVC:社会参与,一只警觉的猴子在探测到危险信号时向同伴呼叫求助。)运作的时候,我们会向其他向我们微笑的人微笑,会在同意时点头,会在其他人告诉我们不幸时皱眉。
VVC也负责向我们的心脏和肺部发送信号,降低心跳,增加呼吸深度。我们会因此感到更放松、专注和愉快。
任何对我们的安慰或社会关系构成威胁的事物,都会改变那些受VVC掌管的区域。当令人苦恼的事情发生,我们会自动用我们的面部表情和声调传达我们的不安,这些改变意味着呼唤他人来帮助我们。
然而,如果没有人回应我们,威胁加剧,我们更古老的边缘系统会被激活。交感神经也加入进来,调动我们的肌肉和心肺,促使我们做好战斗或逃跑的准备。
我们的声音变急促、音调变高、心跳变快。如果这时有一只狗在房间里,它会一边打转一边发出低吼,因为它能够闻到我们被激活的汗腺。
最后,如果我们无处可逃、无法阻挡危机,我们会激活最后的警报系统:迷走背核复合体(DVC:惊呆或崩溃,肢体动作,表现失败和退缩)。它穿过我们横膈膜,到达胃、肾、和小肠,迅速降低全身的新陈代谢速率:心率降低(心往下“沉”的感觉),呼吸困难,我们的内脏停止工作或直接排空(“吓到尿裤子”),这就是我们解离、崩溃或惊吓时的状态。
而导致这一切的就是我们过去的创伤与创伤记忆。
创伤记忆不同于普通正面或负面的记忆。
普通记忆一般被加工成一个连贯一致的故事而创伤记忆一般以片段、碎片的形式出现并由相近的感觉、事物、想法、情绪等等激活不受控制的再次重播侵入性片段或者产生且重复躯体性症状(也就是上文提到的解离、崩溃或惊吓时的状态),甚至引导人重复当年的造成创伤记忆的危险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