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什么？”他继续问道。
“是鱼的相濡以沫，是蝶的非花不恋，是爱的成树生荫。”我答。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又说起别的：“你知道吗，自古以来，婚姻这两个字之间，就不包含爱情。而到了现在，更终将覆灭于爱情。”
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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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辉冷静下来，借口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对此时的他来说，实在算得上一件幸事。
他站在洗漱台前，用冷水冲了好几遍脸，白沫覆盖的流水击打在水池壁上，劈啪作响，极为真实，他望着镜子，竟发起了呆。
镜子里男人的脸上残存了几分茫然，挂着许多水滴，就像流出的眼泪。
这男人出生在偏远地方的贫困家庭，凭借不懈努力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一头扎进了繁华的城市，每一步都步履艰辛，小心翼翼：
他娶了最漂亮的女人，却在结婚七年后想知道婚姻到底是什么。
他在大学四年间刻苦奋斗，把握住一切能把握的机会，却在工作两年后对游戏上了瘾。
他在二十岁的时候意气风发，以为能够凭借努力指点江山，却在三十岁的时候，将死水般工作的转机寄托在老婆的身上。
……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吓到了陈辉，陈辉在一秒内恢复了朝气蓬勃的表情，转头看去，张恒走了进去。
“陈辉！”张恒见到陈辉也是一愣，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陈辉，“你…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陈辉笑道，“好久没睡过懒觉了，今天能睡一次，当然很好。”
张恒笑道：“被你说的，我这周末也想睡次懒觉咧！”
“对了！”陈辉忽然想起来还有一通未接来电是张恒打来的，“你上午跟我打了个电话，我当时在睡觉，没接，有什么事吗？”
“你想问上午给你打的电话啊……”张恒担忧地看了陈辉一眼，“当时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咱们昨晚参加的慈善晚宴被报道出来，反响很大。”
“正常啊，”陈辉脸上毫不惊讶，“一个富二代办了一个宴会，社会上的各界名流都有出席，这样的事情报道出来，想反响不大都难啊。”
“可那新闻的配图，”张恒又看了一眼陈辉，似乎有些不忍，“第一张就是那个富二代跟凤凰的照片。”
陈辉面无表情：“哦？”
张恒以为陈辉没有反应过来，急道：“那照片拍得实在太…太暗示某些东西了。而跟认识你的人都知道她是你的老婆，这样的事情传开，外人难免胡思乱想，在背后风言风语，说些你的不好。”
“都说我什么了？”陈辉问。
张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陈辉心中登时如明镜般了然，搜刮尽肚子里所有的墨水，想出了一个幽默的词语，笑了出来，将它一字一字地说给张恒听：
“卖妻求荣？”
话音未落，陈辉便从张恒身旁走过，走出了洗手间。
他的腰板挺得还跟他俩初见面时一样的直，就像阅兵式上的士兵，一丝不苟。
张恒愕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心里竟忽然庆幸起来——他到现在都还没想过结婚。
路凤凰吃完早午饭，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刘岚打电话。
“你好，请问哪位？”
“是我，凤凰。”
“凤凰…有什么事吗？”
“您说过能提供给我一份工作。”
“是的，我说过。”
“承诺还有效吗？”
“一直有效。下周你就来上班吧，我给你在人事部找了个职位，说起来，我还以为会是陈辉先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陈辉？”
“我们今早开了个会，我们给陈辉涨了工资，前提是你要来上班。”
“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早就告诉了你答案。”
“你觉得我像二十年前的你？”即便路凤凰预感到这就是正确答案，但她仍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刘岚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否曾想过如果能回到过去，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来让自己少走些弯路？”
路凤凰想了想，道：“想过。”
“我也想过。”刘岚叹了口气，“可任何人都没办法再回到过去。”
“时间总朝着一个方向流淌，我们在其中，就像随波逐流的鱼，即使奋力跃出水面，也只能看到游过的和将游的一段微不足道的河流，但这拼尽全力才看到的小段河流里，却也同时由于跃出水面，而失去了自己。”
路凤凰觉得刘岚说得晦涩，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刘岚道：“人在当时，永远看不见自己的命运，因而也就分不清现在的结果，哪些是由于自己愚蠢的选择，哪些仅仅是由于因为命中注定。而我看着你，能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这让我有了一个念头。”
路凤凰：“什么念头？”
刘岚道：“我想看看，假如当时的我做出了我如今认为正确的选择，现在是否会得到我认为正确的结果。”
路凤凰忍不住道：“可这至少要二十年啊！”
刘岚道：“这至少让我不再懊悔而有了盼头！你知道对一个人来讲，是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路凤凰：“什么？”
刘岚道：“希望，这是人活着的唯一证据，当失去了希望，这个人就死了，即便肉体尚存，精神也早已死亡。”
路凤凰与刘岚寒暄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她呆坐在沙发上，似乎心事重重，良久，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苦笑自问道：“希望？”
路凤凰叹了口气，又翻出手机，查阅着地方新闻，第一条就是她要找的新闻——“富二代豪掷五百万为哪般？他说，想为留守的孩子做些事情”。
路凤凰点开了新闻，首先映入人眼帘的，便是一张占了半个屏幕的照片，她和王宏晁的合照。
照片里的她，斜倚在椅背上，两腮微红，挂着一抹不露齿的笑，美目中异彩流转，似乎深情款款，光滑的手臂像一条玉龙在饭桌上腾起，而玉龙的龙首则吊着一个高酒杯，酒杯里的香槟不仅荡起了涟漪，还溅起了两处酒花。
而照片里的王宏晁，则一脸正气，器宇轩昂，似乎在说着有趣的事情，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目光炯炯地凝望着路凤凰，便像凝望着一船宝藏，一位正要睁开眼来的睡美人。
活脱脱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而路凤凰只觉拍得不错，她往下继续划动网页，发现这篇新闻里出现了好多照片，而新闻的最后，还有一段录像，录下的，正是当时慈善拍卖发生的一切。
她回想起昨夜亲历的晚宴，知道能拍出这么多照片和录下清晰录像的记者，只会是那个可爱又有点无赖的女记者。
这样一想，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女记者的样子，登时露出笑来，兴致盎然地看向这篇新闻的记者一栏。
武小璇，编。
“武小璇…小璇…”路凤凰轻轻念了出来，“真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