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 FRANSISCO

15

《The will》
（选自《潘多拉之心》原声集）

经过漫长的打听和交涉，最终，我们拿到一张新的登机牌，上面印着最后确定下来的登机时间——4:39 PM. 机场工作人员许诺我们一定能赶上国际航班。

飞机在机场磨叽了很久，五点十几分才展翅冲向天空。

机场的工作人员的承诺怎么让人信服呀。这样子无论如何是无法赶上飞机的——除非我们到了西雅图机场能跳过一切手续和距离直接飞到那架国际航班上。然而谁都清楚，登上国际航班之前的步骤是最繁琐的。

我继续靠窗的座位，挨着一女一男两个美国青年坐在机舱尾部。他俩认识，一直在聊天。

窗外渐渐暗下来，远方火一样的暮色燃烧在天际。深橘红色的太阳浸没在一片金海似的云朵当中。厚厚的云层隔绝了地面上的景象。

如此奇景，我无心欣赏，暗暗担忧着这么靠后且靠窗的位置对下飞机造成的困难。

队友们亦是类似心境，几乎没有人说话。

飞机啊，快点飞吧。

距离西雅图还有20分钟左右时，突然有名空姐走到我们这边，问我们是否要赶去北京的国际航班。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来了救星，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她数了数我们的人数——14. 然后一脸笑容地告诉我们，她会安排我们先下飞机。另外她特别对Kay说：“你要走在队伍的最后，因为你的外套是橘红色的，最鲜艳。”

然后她优雅地离开了。

两分钟后飞机内响起了广播：“尊敬的旅客们，我们飞机上有一个由14名中国人组成的团队，他们急着赶西雅图到北京的国际航班。请大家在他们离开之前保持在座位上不要离开，队伍中的最后一名穿着橘红色上衣。感谢大家的配合。”

我认认真真听着广播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隔座那个美国男孩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我。那双有神的大眼睛让我有点惶恐。

我扭头去看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心里略略有点生气——我不过有点焦虑么，没什么好笑的吧。

距离降落还有五分钟时，身旁的女孩突然碰了碰我，我回头恰好看到她美丽的蓝眼睛和微笑的脸，她指了指身边的男孩。

男孩吐字清晰地对我说：“我们现在换座位吧。”

我恍然大悟，感激不尽，脱口而出：Thank you so much! ——那饱满响亮、热情洋溢的声音和自然的夸张语调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我何曾把英语说得如此自信！

这样，我坐到了过道边。

飞机开始降落，一口气向下冲。一直向下坠的感觉让我兴奋异常。我望向男孩所坐位置的窗子，隐约看到了暖橘色的灯火。

地面！

天啊，快六点五十了！

飞机停稳后，我们排成一列迅速地从飞机尾部向前穿过，整个飞机的美国人竟然一齐挥着手喊着加油给我们鼓劲儿！走出飞机短短的十几秒钟，我完全被美国人的友好热情感染了，一边小步快走一边笑着对左右两侧不住口地说Thank you。

我相信橘红色的Kay此刻一定成了全场的焦点。

剩下的事情越发像是拍电影了。

一出机舱，我们立刻看到两辆正在等候的面包车。司机迅速帮我们把行李运上车，一秒也不浪费地驶往登机口所在的大楼。

西雅图依然以夜色迎接我们。车窗玻璃上挂着丝丝的雨痕。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

车子开到楼门口，司机带我们匆匆进去，找了个电梯分批把我们送上二楼。

电梯门开了，空荡荡的登机口一侧的柜台上，三个工作人员正等着给我们办手续。我简直不敢相信，下飞机不到五分钟，我们就到达了登机口!中间一切复杂的检查步骤全部给我们省掉了！我们甚至没过安检！

他们亲切地说，别急，你们都能登上飞机的。

我曾以为，已经被耽误到这个地步，赶上国际航班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以热情和人性化的服务和毫不拖泥带水的作风，让我们感受到了尊重。今天所经历的戏剧性的一幕幕，让我对这趟旅行的好印象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我向工作人员递上护照和登机牌。这位和善的先生从我的护照上把I94入境卡的残余部分撕下——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的美国之旅真正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