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麻将
说起麻将,记忆中总是充满了无尽的乐趣,有引以为豪的时候,有时也伤自尊。周国平说,失去的岁月都是美好的,现在我已经“金盆洗手”了,然而提起麻将却总能牵系起许多的人和事来。
初学麻将,是在工作之初。因为离家远,晚上实在无事。本来我尽可以像学生时代一样打发自己的闲暇时间,看书,听歌,运动。然而工作环境毕竟和大学时是不同的,意味着真正进入了社会。
从内心讲,我是反对这种类似赌博性质的游戏的,但后来发现有时候人类的某种娱乐或不良嗜好其实是另外一种交际。例如抽烟,你本不抽烟,然而发现身边抽烟的人很多,别人见面发一根纸烟就搭上话了,你感觉和别人好像不止一根烟的距离。再说,出去办事,好像因为这种嗜好更容易化解一种陌生感带来的尴尬。有时候, 你不抽烟也就不带烟,没有给别人发烟的意识。慢慢地,你就会思考,是不是不合群。
人类总是有适应环境或者寻找同伴的原始需求的。于是,在那个麻将盛行的年代,下班后,就屁颠屁颠地围在一群打麻将的“高手”跟前,倒茶送水,混个“脸熟”,期望能在这些“前辈”“三缺一”的时候,能想到我也算一个。
麻将场上,可不论学历高低, 年龄大小,只要你嗜好麻将,愿意遵循游戏规则,就总有“麻友”约你在固定地点于谈笑风生中,烟雾缭绕中开始一场又一场“垒长城”的游戏。
在娱乐方面,我天生就是“智商”差的那种,好不容易跟那些“麻友”们混熟了,终于等到需要人“补缺”的机会。可是,一上场,手脚不灵活了,整牌慢出牌慢,“高手们”除了用鄙视的眼光瞧你,还会用那几乎讽刺挖苦的语气对你说“我睡一觉你能不能吐出一张牌来”;一个月的伙食费被人家以“正当理由”“瓜分”不说,还戏谑这是“劳动所得,凭本事吃饭”。
尤其是出错牌放了“和”或者“庄”前不假思索地瞎“碰”,结果导致大家挨个“炸弹”,那你的罪过就大了。
你看场上那几位, 有吹胡子瞪眼的;有拿起牌使劲摔在案子上嗔怒不已的;还有的脸色凝重就像丢了钱包似的。你呢,作为一个初学者,你得尊重各位“前辈”的“教导”,没有他们的严格要求和谆谆教诲,你怕一个月工资搭上都不够。慢慢觉得,这打麻将也是有技术含量的事,关乎经验、心理素质、经济基础、胆量、身体素质等。
我常常是输了“皇粮”,挨了“教训”,熬得眼皮直打架,一早起来算算几周的伙食费又没了,心里后悔得发誓再也不打麻将了。可是,你既然交了麻将场上的“会费”,大家就认可你也有此种癖好,常常不忘约你,你也乐此不疲。
场上一坐,麻将一开,什么发誓不发誓,输赢乃兵家常事嘛!钱财亦是身外之物,友情万岁嘛!于是,你也真正入了打“麻将”的“圈”了,心里真正可以安慰的是你好像合群了,不是那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你了。
麻将打多了,你就在这场合看出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和端倪来。工作以前,我最崇拜孔子和曾国藩,工作之初,我开始崇拜那些“麻坛”“高手”们。
他们能在麻将场上,用手一摸或者一抠,便知此牌是什么牌;有的竟能在方尺之内,能先知你面前摆的什么牌或者预知你手里一定有他要“和”的牌,甚至你缺什么牌他都能说个所以然。
我常常对他们这种“神功”佩服得五体投地,想像有一天我也能成为“麻坛”神手,输赢暂不必说,就这种触手便能知晓牌底的本事是大学里没有的专业。我更佩服的是,那些牌友们熬了一个通宵,第二天还能将昨晚的“经典好牌”眉飞色舞”地描述出来,细节无疑遗漏,就连当时牌友打牌的姿势,每个人出的牌都记得一清二楚,这种超出常人的记忆力只有对麻将特别钟情的嗜好者才因为兴趣使然具有了如此“神功”,我佩服至极。
牌场上,最令人难忘的便是各人的“表情符号”了。有人嘴里叼着一根烟,手里忙着整麻将,烟雾熏得只掉眼泪,图得就是这种感觉;有的起手就是“缺一和”,可等到牌快没了还是不见起色,急得抓耳挠塞,直起身子,像猴子似的差点扑倒牌桌上;有的直接将牌全部压倒,只等一张和牌,抓一张喊一声“炸”,把其他人吓得直尿裤子,就是不和;有的在庄上糊了几把,就假装身体不舒服,借口解手让像我这样的“虾兵蟹将”接替,等过不了多久就见这位仁兄从外面回来了,一头睡在麻将场的小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仿佛胜利的将军做了什么美梦似的,结果第二天大家一算都输了,就床上睡大觉的那位仁兄赢了,还哼哼着要随牌友们“混”个早餐。
当然,牌场上也有不欢而散的时候,有人运气差,一晚不开和,兜里的钱全输光了,就是不能“柳暗花明”,结果只能气呼呼地自认倒霉;有人输大了,怕回家媳妇不让上床,就开始一场一场地欠账,直到有人觉得没法打了提议不打了,他才假装兜里翻到底了厚着脸皮离开,第二天照样蹭个“赢了”的那位早饭吃;有人运气不佳不开和,就变着法子诸如“倒抓几把”或“组个风”来变换方位来以图“东山再起”,活像个阴阳先生;有人因为麻将场上特殊的语言或动作被冠名符合其特征的“绰号”,成为回忆的佳话;有人麻将瘾比烟瘾还大,据说一位仁兄媳妇不让打麻将,结果所住楼层的上面有一位“麻友”每晚组团打麻将,这位仁兄只能等媳妇孩子睡下后,去阳台听麻将场上传来的搓麻将的“美妙”的声音,过完“耳瘾”后,方可安然入睡。
麻坛的乐趣何止这些,人生的乐趣也不过如此!
想想,人世间多少真正的友谊其实也是在这些看似庸俗又实则趣味无穷的娱乐中建立的,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患难之交,酒肉朋友不见得就没有真感情,君子之交也不需要淡如水,太淡了友情也就淡了。
怀念那些打麻将的日子,它让我体味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