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吃的小女孩
我爸的老家在一个小乡镇上的小山村,很大的院子,住了有上十户人家,中间留着很大的坝子。夏天的时候,白天坝子里晾晒着谷物,各家占一块,到晚上大家就围坐在院子里聊天乘凉。我的祖母和我三叔一家住在老家,我爸在另外的镇上(那时叫区公所),因为爸妈都在上班,还是两地分居,没人带,所以我两岁多就去幼儿园混了,只有暑假和寒假才可以回老家去的,而我的暑假大部分是在姨妈和姑姑家里度过的。
老家的大院子是我喜欢的,因为人多,可以到处串门。祖母家的间壁住了一个老奶奶,记不得姓什么了,是个孤寡老人,被称作五保户的。她没事就坐在堂屋里纺麻线,我就去帮忙,帮她把一块块的麻线皮撕成小条小条的,她直接就着小条的细线再把它们捻成小麻绳,绕成一个麻团。所以,她常常对我祖母夸我乖。
有次,老奶奶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劈猪食,她把一大筐紫皮的红薯,一个个的劈开,再劈成小块。紫皮的红薯劈开露出脆白的苕心,白生生的看着就能想象到它脆甜的味道。我迈开小短腿跑过去问:“奶奶,您干嘛要把这红苕砍烂呀?好可惜...”。老奶奶笑着说:“小玉儿,这红苕坏了不能吃,我就劈来喂猪”。我赶紧说:“奶奶,红苕坏了不能吃,那给玉儿吃嘛,玉儿不怕”。老奶奶听了哈哈大笑,我祖母和叔母他们听了,也都笑起来。老奶奶后来选了一个长相匀称,表皮光滑无疤痕的红苕,在土灶里烧熟给我吃,真的又香又甜。后来,我每次回老家,间壁的老奶奶都会笑得一脸褶子,眼睛眯成线,慈爱地拉着我说:“玉儿来,我那烂红苕不吃,给玉儿吃”。就这样,我这小吃货的名声就在大院子里传开了,传了好多年。直到老奶奶过世后,我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每次随爸妈回老家,院子里的老辈们看见我,还是会笑着说起我幼时这个笑话。我虽然有点尴尬和害羞,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善意,也能感觉到他们是由此来怀念那位慈爱的老奶奶。
再后来,祖母过世了,三叔也过世了,堂哥考上大学,毕业后在县上的中学教书,两个堂妹也嫁到外乡。叔母就转着在几个儿女家生活。老家的房屋没人住,年久失修,都也坍塌毁损不能住人了,那个大院子现在也变了样,大坝子被分割占据修成房屋,变得拥挤而杂乱。我们每年回去一次上坟,也都上完坟就走。故乡就这样渐渐的成为记忆中一幅陈年的画,画中有青灰的瓦屋,葱绿茂密的竹林,还有袅袅的炊烟,还有木屋里笑着纺麻线的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