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兴隆客栈  日  内（杜孟飞）

杜孟飞：傅姑娘，起来吃早饭了。

Δ杜孟飞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应答，他觉察出异常，也顾不了男女之别，推门而入。

杜孟飞：傅姑娘！傅姑娘！

Δ杜孟飞目视房间，只盼傅雪凝能穿帘而出，不料叫了两声，并无声息。杜孟飞心头奇怪，但见屋内空空，急忙瞧看床上床下，床前床后，乃至于衣柜中，书桌下，一一寻了个遍，却没看见半个影子。他遍寻不获，焦急起来，搓手顿足。

杜孟飞：莫非是冷无极派人把她抓走了？

三十四、兴隆客栈  日  外（杜孟飞）

Δ一念及此，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推窗而出，跃上房顶，向着客栈外奔出，直奔到大街上。杜孟飞奔出几条长街，一个人也没瞧见，唯有冷风萧瑟，寒雾侵肌，令他更添凄惶。杜孟飞心头冷飕飕的，忽地悲不可抑，立足街心，哽咽起来。

杜孟飞：我走之时，唐夕敏也在，我去问问她，或许她知晓傅姑娘的行踪。

Δ想着精神一振，施展五行迷踪步，如今他太玄真气已练得炉火纯青，加之心中焦急，当真是缩地成寸。

三十五、兴隆客栈  日  内外（杜孟飞、唐夕敏）

杜孟飞：夕敏。

唐夕敏：哟，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和你的傅姑娘你侬我侬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杜孟飞：我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Δ唐夕敏见他如此关心傅雪凝，又想起昨晚他让自己难堪，摔开他手，冷哼一声。

唐夕敏：我怎么知道？

Δ杜孟飞看她动了真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傅雪凝现在下落不明，急得几乎哭泣，猛地跪下，砰砰砰对她磕起头来。

杜孟飞：唐大小姐，唐大姑奶奶，我求求你了，求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Δ唐夕敏见他下跪，又惊又怒，更觉伤心无比，心想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为了傅雪凝，竟然不惜向妇道人家下跪磕头，足见他对那女子用情至深。

唐夕敏：好，你跟我来。

三十六、秦淮河  日  外（杜孟飞、唐夕敏、船夫、歌女、秦伯阳、杨景亭）

Δ唐夕敏换了男装打扮，与杜孟飞同游秦淮河。河中笛歌处处，桨声轻柔，灯影朦胧，似乎风中水里都有脂粉香气，这般旖旎风光杜孟飞固是从所未历，唐夕敏僻处蛮荒，也没见过这等烟水风华的气象。她喝了几杯酒，脸上酡红，听得邻船上传来阵阵歌声，盈盈笑语，不禁有微醺之意。

唐夕敏：喂，杜孟飞，咱们叫两个姐儿来唱曲陪酒好吗？

杜孟飞：喂，咱们不是来找傅姑娘吗？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Δ唐夕敏看他三句话不离傅雪凝，怒从心头起，将酒杯狠狠摔在桌子上，酒水溅了杜孟飞一身。杜孟飞看她动了真怒，心想她现在是寻找傅雪凝的唯一线索，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船夫：到秦淮河来玩的相公，哪一个不叫姐儿陪酒？两位相公如有相熟的，小的就去叫来。

唐夕敏：河上哪几位姑娘最出名呀？

船夫：讲到名头，像苏小小啦，李师师啦，哪一位都是才貌双全，又会做诗，又会唱曲的美貌姑娘？

唐夕敏：那么你把甚么苏小小、李师师给我们叫来吧。

船夫：你这位相公定是初来南京。

唐夕敏：怎么？

船夫：这些出名的姑娘，相交的不是王孙公子，就是出名的人。寻常做生意的，就是把金山银山抬去，要见她们一面，也未必见得着呢，又怎随便叫得来？

唐夕敏：一个妓女也有这么大的势派？

船夫：秦淮河里有的是好姑娘，小的给两位相公叫两个来吧。

杜孟飞：咱们要回去啦，改天再说吧。

唐夕敏：我可还没玩够！你叫吧！

Δ那船夫巴不得有这么一句话，放开喉咙喊了几声。不多一刻，一艘花舫从河边转出，两名歌女从跳板上过来，向杜孟飞与唐夕敏福了两福。杜孟飞起身回礼，神色尴尬。唐夕敏却大模大样的端坐不动，只微微点了点头，见杜孟飞一副狼狈模样，心中暗暗好笑。

Δ那两名歌女姿色平庸。一个拿起箫来，吹了个“折桂令”的牌子，倒也悠扬动听。

Δ杜孟飞想起昨晚还听傅雪凝吹笛谈心，现在她却下落不明，不禁黯然神伤，又喝了一口酒。唐夕敏本来听两个歌曲吹箫很是陶醉，回头看到杜孟飞这副模样，知道他又在想傅雪凝，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男子：好萧，好萧。

Δ唐夕敏听得出神，没发觉一艘大花舫已靠到船边，接着三个人跨上船来。唐夕敏见有人打扰，心头恚怒，放下箫管，侧目斜视。见上来三人中前面一人摇着折扇，满身锦绣，三十来岁年纪，生得细眉细眼，皮肉比之那两个歌女还白了三分。后面跟着两个家丁，提着的灯笼上面写着“相府”三个红字。两名歌女叩下头去。杜孟飞这名公子是秦桧的儿子秦伯阳，只顾自顾自喝酒，并未起身。唐夕敏也不理睬。那人一面大笑，一面走进船舱。

秦伯阳：打扰了，打扰了！

Δ秦伯阳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尽在唐夕敏的脸上溜来溜去。

秦伯阳：你是哪个班子里的？倒吹得好箫，怎不来伺候我大爷啊？哈哈！

Δ唐夕敏听他把自己当作优伶乐匠，柳眉一挺，当场便要发作。

杜孟飞：这位是我兄弟，我们是到南京来访友的。

秦伯阳：访甚么友？今日遇见了我，交了你公子爷这个，你们就吃着不尽了。

Δ这时那边花舫上又过来一人，那人穿着一身藕色熟罗长袍，身材矮小，留了两撇小胡子，神情却是一团和气。

男子：公子爷，这兄弟的箫吹得不错吧？

秦伯阳：景亭，你跟他们说说。

Δ那人自称姓杨名景亭，当下喏喏连声。

杨景亭：秦公子是秦相爷的亲儿子，交朋友是最热心不过的，一掷千金，毫无吝色。谁交到了这位朋友，那真是一交跌入青云里去啦。秦相爷最宠爱这个儿子，这位兄弟要交朋友嘛，最好就搬到秦公子府里去住。

Δ杜孟飞见他们出言不逊，生怕唐夕敏发怒，哪知唐夕敏却笑逐颜开。

唐夕敏：那是再好不过，咱们这就上岸去吧。

Δ秦伯阳大喜，伸手去拉她手。唐夕敏一缩，把一名歌女往他身上推去。杜孟飞大奇，当下默不作声。

唐夕敏：这两位姑娘和船家，小弟想每人打赏五两银子……

秦伯阳：当然是兄弟给，你们明儿到账房来领赏！

唐夕敏：今儿赏了他们，岂不爽快？

秦伯阳：是，是！

Δ手一摆，家丁已取出十五两银子放在桌上。船夫与两名歌女谢了。秦伯阳目不转睛的望着唐夕敏，眉开眼笑，心痒难搔，当真如同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奇珍异宝一般。不一会，船已拢岸。

杨景亭：我去叫轿子！

唐夕敏：啊哟，我有一件要紧物事放在下处，这就要去拿。

秦伯阳：我差家人给你去取好啦，好兄弟，你住在哪里？

唐夕敏：我在太平门覆舟山的和尚庙里借住。这东西可不能让别人去拿。

杨景亭（低声）：钉着他，别让这孩子溜了？

秦伯阳：不错，不错！那么好兄弟，我和你一起去吧！

Δ说着伸手去搂她肩膊。唐夕敏嗤的一笑。向旁一避。

唐夕敏：不，我不要你去！

秦伯阳：景亭，这孩子若是穿上了女装，金陵城里没一个娘们能比得上。天下居然有这等绝色少年，今日却叫我遇上了！真是祖宗积德。

唐夕敏：孟飞，咱们去吧！

Δ挽了杜孟飞的手便走，秦伯阳一使眼色，四人都跟在后面。他抢上几步，和唐夕敏说笑。唐夕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谈。

Δ杜孟飞见她尽往荒僻之地走去，知她已生杀机，心想：这秦公子虽然无行，但看错了人，却是罪不致死。师父常说，学武之人不能滥杀无辜，我岂可不阻？

杜孟飞：夕敏，别跟秦公子开玩笑了，咱们回客店去吧。

唐夕敏：你一人先回去！

秦伯阳：对，对，你一个人回去。你要不要银子使？

Δ杜孟飞摇头叹息，心想这人死到临头，还是不悟！说话之间，到了一片坟场，秦伯阳已走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伯阳：快……快到了吗？

唐夕敏：你们已经到啦！

Δ秦伯阳一愣，心想到这坟堆中来干甚么。杨景亭看出情形有些儿不对，但想我们共有四人，两名家丁又是孔武有力，谅这两个文弱少年也使不出甚么奸来。

杨景亭：小兄弟，别闹着玩了，大伙儿去公子府里，热烘烘的喝两盅乐上一乐，你给大伙唱上几支曲儿，岂不是好？

Δ唐夕敏冷笑两声。

杜孟飞：你们快走。做人规规矩矩的，便少碰些钉子。

杨景亭：你这人惹厌得很，还是自己规规矩矩的先回去吧！别招得秦公子生气。

秦伯阳：好兄弟，我累啦，你扶我一把！

Δ挨近唐夕敏身旁，伸右臂往她肩头搭去。唐夕敏身子一侧。

唐夕敏：孟飞，那边是甚么？

Δ唐夕敏伸手东指，袁承志转过头去一望，只听得背后嗤得一声响，急忙回头，秦伯阳那颗胡涂脑袋已滚下地来，颈子中鲜血直喷。杨景亭和两个家丁都惊呆了。唐夕敏上前一剑一个，全都刺死。杜孟飞心想既已杀了一个，形迹已露，索性斩草除根，以免后患，当下也不阻挡。唐夕敏在马公子身上拭了剑上血迹，嘻嘻娇笑。

杜孟飞：这种人打他一顿，教训教训也就够了，你也忒狠了一点。

唐夕敏：这脏气我可受不下。咱两个在河上吹箫听曲，玩得多好，这家伙却来扫兴，你说他该不该死？

Δ唐夕敏只是自顾自游山玩水，一直都不肯透露傅雪凝的行踪，杜孟飞别无他法，只好跟随她，信马由缰。

Δ大约走了一盏茶功夫，眼前出现两条岔路，不知向哪一条走才是。二人眼见天色渐晚，腹中饿得咕咕直响，便随便选了一条路走。岂料这条路越走越宽，几个转弯，竟转到了一条大路上来。见前面房屋鳞次栉比，是个市镇，便快步走进一家客店。